沙滩酒馆 绿天
2012-08-08 16:05:12戈宾德·辛格是为数不多保持传统的锡克教徒,留着浓密如扫帚的灰白胡须,长发精致地盘在他那条藏红色头巾里,走路时膝盖叉开像只
鸭子。他一走进船坞,老威尔就思忖着这家伙还真他妈的是个稀有物种,自己大半辈子见过打扮得如此传统的锡克教徒还不到十个。
锡克教徒的话不多,他把“玛丽莲”号停靠在船坞轨道上,用蹩脚的英语留下一句“帮我搞定它”和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便条便匆匆离开了
,老威尔给他的一杯莫尔斯纳他连碰都没碰过。老威尔耸耸肩端起杯子将莫尔斯纳一饮而尽,随后发出一阵尾音长久的“哈,呼”,最后才嚷
道,“真他妈烈。”
威尔曾是新罗萨里奥独立战争的水手老兵,战争结束后退役至此开设了自己的船坞,靠替人“洗船”为生。洗船像洗钱一样,使手段让来
历不明的脏船成为一艘能够光明正大驶进星门和海关的船只。水手威尔深知这其中的道道,他干得得心应手。威尔踱着小步穿过船坞中一排排
废弃的飞船部件进入到“玛丽莲”号内部,口里絮叨着:“乖乖,快让我看看你,然后再考虑给你换身新装。”这是艘采冰船,有着一个无比
巨大的肚腩和能够伸缩自如的万千机械臂,如同一只过于肥大的蜈蚣,大型舰队里通常会配备两三艘这样的采冰船以补给淡水。威尔穿过驾驶
室和空旷的冰贮藏舱,最后才来到生活舱,他打开每一个舱室进行查看,最终怔怔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地望着那个躺在杂物储藏舱的亚裔女
孩儿,她正熟睡,发出轻微的鼾声。
“嘿,小家伙,你待在这儿干什么?”老威尔几乎是咆哮着喊醒她。
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她揉着双眼用汉语说:“我……我,这是哪里?”
“这是这个星球上最光辉和伟大的地方,这他妈是我的船坞。我是威尔,你呢?”
“呃?我,我叫……秋甜娜娜。”娜娜缩紧了脖子,双手揪住衣服下摆,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东岛和梁坐在宾馆四楼某个房间的窗口,窗外隔河而望是一条铁轨,由圣胡安驶向春田机场的列车将在15点14分以120码的速度驶过这里,
距离现在还有3分钟。
“梁,给我支烟。”
梁从夹克衫里掏出烟盒扔给东岛,低头继续架设狙击步枪,调整准星,一切妥当后他坐直身体,接过东岛递过来的点着的烟,“他叫什么
名字?”
“不记得了,像是叫什么约翰,这个星球上的所有白种人都叫这个名字。”
“你查过他吗?”
“查过。英格兰裔人,左撇子,喜欢打深蓝色领带,吃西红柿拌面,十二岁随父母偷渡到这里,貌似是个很勤奋而又正直的家伙,靠自己
半工半读学习法律,战后混到了国会。”东岛是亚裔人中最棒的黑客,当然,在白人中间也是数一数二的,他能搞到几乎任何一个人从呱呱落
地到生老病死的一切资料,只要他愿意。
“他犯过什么事吗?得罪过谁?”
“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能犯什么事,至于得罪过谁,当然是要杀他的那个人咯。”
这单生意的买家是个谨慎的家伙,他没留下任何可能的凯发k8国际首页登录的联系方式,他在唐人街找到梁,把约翰的照片交给他并要走了梁的虚拟账户账号,
便消失了。
梁沉默着抬起手看表,又深吸了一口才扔掉烟头,转身紧握着狙击步枪。一分钟后,列车准时驶来,梁整个人保持着持枪的姿势,如同一
尊雕塑,他心中默念着,5号车厢第6个窗口,穿条纹衬衣的男人,约翰吗,我不清楚,但我看过你的照片,我记住你了,而且,你是个倒霉蛋
。随着梁的身体一阵震动,狙击步枪发出“咻”的一声轻响,梁直起身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解决了?”东岛问。
“明天看报吧,该走了。”
他们收拾好东西,戴上墨镜,打开房门,从消防楼梯下到底层,在餐厅要了两杯冷饮从餐厅后门走出宾馆,坐进那辆停在路边的灰色皮卡
车,片刻后便驶入拥挤的车流,天空灰蒙蒙的。
鸦片街三分之一处的某个木质门面,匾额上用烫金样的汉字标明了店铺的名字,“云里来雾里去”。三温暖坐在云里来雾里去门口老旧的
柜台前,百无聊赖地看着街上躁动的行人,今天一单生意都没有做成,这让她有些懊恼。这时候走进来一个长相凶狠的中年亚裔男人,一把小
口径手枪插在腰间,像是故意露出来的。
“做生意吗?”那人用日文粗声粗气地问。
“看您说的,开店哪有不做生意的。”三温暖笑脸盈盈用中文回答,笑得很暧昧,“先来杯茶吧,从科萨尔运来的,坐下来慢慢谈。”
“喝个蛋的茶,带我看货。”
“当然当然,大哥您是爽快人。”三温暖转而朝楼上大叫道,“麦子,快下来带客人看货。”
我便悻悻地退出全息游戏走下楼。
三温暖朝我递了个眼色,我便心领神会地将客人领进后屋。这里放的都是正儿八经的上等货,只在试货的时候才派上用场,至于提货时,
那可就保不住了。
男人试过货后,鼻孔大张,满脸通红,“这货我要了,给我留两箱,明天派人来取。”
三温暖再次暧昧地笑起来,她和那男人心照不宣地把手伸进一条两头开口的黑色布袋里,三温暖在与那男人以手语谈价钱的同时始终沉默
地保持微笑,那微笑几乎凝固在她脸上。几分钟后,他们各自站直了身体,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叠钱,“这是定金,剩下的明天付,我先走了。
”
“好嘞。”三温暖看着男人走出店铺的背影又大嚷道,“不用坐下来喝杯茶吗?”最后才向我低声嘟囔,“看见没,这是个没脑子装彪悍
的家伙,还配枪……”
我陷进一张木椅里抬眼看三温暖,“姐,那是枪?不是警棍什么的?”
“唬人的,这种人我见多了,保不准枪里连子弹都没装。”
我嘿嘿笑起来,“你就从没怕过?我不信。我们卖的可是假鸦片……”
“你小声点。”三温暖朝我皱起眉头,“不会有事的。你以为这街上其他人卖的就都是货真价实的鸦片,谁不是买点真货再兑些‘水’,
你姐姐我尚且良心未泯,还掺了些奎宁进去。”
“那是什么?”
“药。避免免疫力下降而大面积患上由恶性疟原虫引发的疟疾。”
“哦,您可真是活菩萨。”
三温暖白了我一眼,“行啦,收拾收拾,这单生意够我们过一段时间,是时候去贝壳沙滩了。”
三温暖和我到沙滩酒馆的时候,东岛和梁正蹲在地上烧什么东西,那辆灰色皮卡就停在不远处,更远处雾蒙蒙的地方,几艘船正在拔锚起
航,引擎轰轰轰作响,大地晃动。
“这次又是哪个倒霉鬼啊?”三温暖问。
“不认识。”梁站起来,用脚搓起一堆沙粒覆盖在那个倒霉鬼的照片和资料的灰烬上,“威尔还没来吗?”
“不知道啊,他说要带个人过来的。”
“你们猜怎么回事?居然有个偷渡者躺在他船坞的船上睡觉,呵呵呵,真好笑。”
“威尔想干吗,带过来让我们收留那家伙?”
“我可不答应。”东岛也站起来,瘪着嘴说。
“要是个脸蛋漂亮的姑娘,就把她卖到妓院去。”我插嘴打诨道。三温暖一掌打在我后脑勺上,“尽瞎想。”
我们一起向沙滩酒馆里走,威尔笑盈盈地坐在雨棚下看着我们说道:“你们谁来照顾她,我可管不了这小鬼。”
“小鬼?”东岛疑惑道。
那女孩儿从一堆报废的汽车堆起来的小山背后走出来,手里提着两瓶酒,她把酒放在威尔面前的桌上。
“她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小家伙,她叫秋甜娜娜。”
“就是她?一个小鬼?”
“不然呢?”
“有人还想把她卖去妓院呢。”三温暖用手肘用力蹭我。我则摸着脸颊傻乎乎地笑起来。娜娜看样子只有十二岁,小我三两岁的样子,十
分腼腆地嘟着嘴,躲在老威尔身后。
“出来吧,不用怕,以后就是他们照顾你了,谁欺负你告诉我。”
“嘿,老头子,谁答应你要照顾她了,一个麦子就够操心了。”
“那就让麦子照顾她。”
所有人都看向我,我立马直起身子高高地挺起胸脯,作出一副英勇无畏的男子汉样,却缄默不语。娜娜偷偷笑了起来,十分甜美的模样。
“到底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女吧,老家伙?”梁问。众人便一起笑起来,接过老威尔递过来的酒,各自打开,酒的醇香瞬间四溢
。
“妈的,你们这些个亚裔混蛋,亚裔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可小心点,这片沙滩可全是亚裔人的地盘。”
“中午来了个锡克教徒扔下一艘黑船要我洗,我一进去就看见她了,躺在储物舱里。”威尔说着便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给东岛,“给。这
是那艘船的信息,给它个‘名分’吧。”
“偷渡的?”
“估计是。”
“就一个小鬼跑去偷渡?你就算编也编个漂亮点的借口嘛。”东岛猛地灌了一口酒。
“去你妈的,事情就这样,别的我也不知道,从我找到她到现在都一声不吭。”
“算了,先别说啦,把酒喝完去后面准备,客人都来了。”三温暖安抚般地说,“这事以后再说吧,多一张嘴的事情。”
众人便快速把手里的酒喝个底朝天一起去了后台。所谓的沙滩酒馆,其实是用一艘船改建的,几年前大家一起凑钱将它买下,命名为沙滩
酒馆号。可以说,贝壳沙滩的繁荣完全来源于这家酒馆,起初这里只是城市郊外的一大片荒芜沙滩,一些亚裔劳工每晚到这里喝两盅,到后来
,到这儿喝酒的亚裔人越来越多,最后竟有人安居于此,各种集装箱散落贝壳沙滩的各处,它慢慢演变为一个旧货贸易市场、黑市和贫民窟。
这会儿,天已经黑尽了,两颗不规则的卫星升起来,闪闪发光,将沙滩照得犹如银白色绸缎。东岛坐在沙滩酒馆外的雨棚下,他打开手提
电脑,十指飞快而凶狠地敲击键盘,他要投放木马侵入舰船管理中心的数据库,并为一艘从未存在过的采冰船进行注册。我则和娜娜尴尬无比
地站在沙地上,海风和煦。
“他们去哪了?”娜娜问我。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娜娜咬着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你从哪里来的?”
……
“老威尔说你是偷渡来的,你总该有个出生地吧,盖娅,新宿,还是空间站什么的?”
娜娜依旧沉默着,从开阔沙滩场地外的交易市场中走来越来越多的客人,其中竟也夹杂着几个白皮肤的听口音像是来自新西西里的,他们
在壁柜上取了酒到雨棚里各自坐下,酒气随着湿咸的海风四处飘散。
沙滩号巨大的侧壁缓缓升起来,灯光也骤然亮起,远处的城市灯光瞬间黯然失色,三温暖、梁和老威尔出现在沙滩号巨大的、长满锈的甲
板上,灯光巧妙地勾勒着他们的轮廓。
“他们是……”娜娜问。
“这是他们的乐队,就叫沙滩酒馆。”
“呵呵呵。”
“他们尽唱些莫名其妙的中文歌。三温暖是我姐姐,她是乐队的主唱,威尔是鼓手,梁是吉他手。”
“看起来不像呢。”
“简直可以说,无论从哪里看都不像。”
娜娜又笑起来,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们走到甲板下离沙滩号很近的地方,背后喝酒的男人们已经“呼呼吼吼”地叫开了。乐队每晚
都唱相同的歌,讲述那些华人背井离乡开拓疆土的老掉牙故事,否则就是流里流气插科打诨寻开心的曲子,但是总有人买他们的账,这里夜夜
歌舞升平。
演出开始后,沙滩上所有人都拿着酒站起来,默不作声,当演唱到高潮部分时气氛又如海啸般剧烈而凶猛。演出到一半时,东岛从角落里
站出来。
“威尔的事搞定了。”
“哦。那你现在要上去吗?”
“当然啦。”东岛爬上沙滩号的甲板,他拿起搁在音响旁的一把贝斯。
“东岛是乐队的贝斯手,他是个黑客,总之精通所有与电子和程序相关的东西就是了,他帮梁和威尔做事。”我告诉娜娜说,“对了,我
们去找些吃的,你也饿了吧。”
“威尔给我吃过些三明治,但是也许我还想再吃点什么。”
我便拉着瘦得像耗子一样的娜娜跑进沙滩酒馆号,我们在生活舱找到些栗豆和椰果,一边吃东西一边听从金属舱壁传来的古怪歌声。
“你是基纳亚人吧,或者至少在那生活了一段时间?因为那里的人说话都带着某种中文方言的口音,就像你这样。”
“嗯。”娜娜承认道,“我在基纳亚出生长大的。”
“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都死掉了,在一次暴动中。”
“我听这里的水手说过,基纳亚就像个火药桶,你爸爸妈妈是反政府武装的人?”
娜娜沉默了一会儿说:“也许是吧,我不清楚。”
“哦。以后你就住在这儿吧,我们都住这儿,除了老威尔,他要回船坞去,他总在半夜里干活,给那些黑船改装,刷油漆换引擎什么的。
”
我带娜娜去找了个空舱室,帮她铺好床,回到沙滩上时,客人们都已经散去,远处的交易市场早已关闭,漆黑一片。
戈麦斯号甲板上,两个德裔人焦躁地来回踱步,宽阔空间里弥漫着烟草的味道,窗外星光璀璨。
“为什么现在才有人报告,一帮蠢货,他们都是瞎子吗?”
“那艘采冰船被劫了,他们调来监控录像后才发现她的。”
“你是说那小鬼偷走了一艘采冰船?她多大,十二岁?她到底知道多少?”
“不清楚,从监控录像上看,她所在的位置应该听到了所有交谈内容。”
“见鬼。”其中一个德裔人牢牢掌握着话语权和指挥权,似乎是戈麦斯号的首领,“弗雷得力克,我告诉你,哪怕是把那星球翻个底朝天
,也要给我把玛丽莲号找到。”
“是!”弗雷得力克万分庄严地行了个军礼才退下。
中午时分,梁皱着眉头睡眼惺忪地被东岛嚷醒。
“快滚起来看看,我的神枪手。”
梁坐起来,睡意全无,接过东岛递过来的报纸,“那个约翰没死?”
“躺在州立医院里,还没醒过来,但是命保住了。”
梁猛地蹿起来,将报纸随手一扔开始穿衣服,“把地址给我,现在就出发。”
“你要去干掉他?”
“废什么话。”
沙滩号里空荡荡的,梁和东岛从船舷的一个舱门钻出来,亚裔贸易市场里热闹非凡,海上吹过来的风如同一股热浪将整个贝壳沙滩牢牢盖
住。他们快速穿过沙滩,跨进灰色皮卡车,发动引擎。
州立医院位于君主大道,梁和东岛各自提了一个黑色文件包走过医院大厅,穿过各科室后直奔住院部,乘电梯到七楼,约翰住在7f的特护
病房,两人找到洗手间,在里面换上事先准备好的白大褂和听诊器,他们从洗手间出来,看见两个穿西装的壮汉双手交叉守在特护病房的门口
,一个黑人站在病房的门前透过窗口向里张望,手里拿着移动通讯装置,发现病人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便驻足在门口。梁和东岛站在近处假装
翻看手中的病历,偷听他讲电话。
“他还没醒过来,现在该怎么办,事情很棘手啊!”黑人停下来专注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吩咐,“难道有人发现了,否则为什么要刺杀亚历
山大。嗯,嗯,好,我会去确认的,放心吧。”黑人挂掉电话,从衣服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交给那两个壮汉中的一个,“他醒了把这个交给他。
”
“是。”壮汉向黑人鞠了夸张的一躬直到他走远。
“怎么办?”东岛问。
“你去引开那两个家伙。”
东岛回到卫生间将白大褂脱下,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瓶伏特加猛向嘴里灌,最后把剩下的全部酒倒在自己的紧身汗衫上。然后,东倒
西歪地撞开洗手间的门,贴着墙穿过走廊,当他走过梁时,一把扑向梁身上装作要吐的样子。
“你是谁啊,这不是精神病院,滚远点。”梁一把将东岛推向那两个壮汉。东岛扑到在其中一个壮汉的身上,醉眼朦胧地打着酒嗝,嘿嘿
大叫起来。
那壮汉一阵恶心,将东岛推倒在地,怒吼道:“滚。”这时候,这层楼的大部分病人都走出病房,看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东岛爬起来又扑
向另一个壮汉,顺手把那个黑人交给他的文件袋一把夺去,哈哈大笑着,“哈哈哈,我他妈……有钱了,走,走……全部跟我走,喝……喝酒
去。”
两个壮汉立马追上去,一直追进洗手间。
梁趁着混乱走进病房。约翰已是个面容苍老的中年人,头发浓密,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些水果和鲜花,病床上嵌着他的一张纸质铭牌,梁把
铭牌抽出来仔细端详,“约翰·比德斯·亚历山大。”他把铭牌随手一扔,叹息道:“嗨,真不知道你究竟是个倒霉鬼呢还是个幸运儿,总之
你差点毁了我的声誉,然而这一次,你可没那么幸运了。”
梁从水果袋里挑了个色彩饱满的莉莉果,在衣服上来回擦了下便吃起来,边吃边从兜里掏出一把克伯格式手枪,他将莉莉果衔在嘴里,把
消音器慢慢旋进枪口,猛地咬了一口果肉后将枪口对准约翰·比德斯·亚历山大的心脏的地方。这时候,门被“嘭”地撞开。
“等等,梁。”东岛满身酒气紧张万分地闯进来,夺过梁手中的枪,“快走,这人暂时不能杀。”
梁立马感到事情有蹊跷,扔掉莉莉果快速收起东西,脱掉白大褂。两个身影飞奔似的穿过住院部走廊,从楼梯跑出,十分狼狈地发动皮卡
,逃也似的开走了。
“到底他妈的怎么回事?”梁气愤地问。
东岛一言不发,一面踩着油门一面将裤兜里皱巴巴的照片扔给梁。梁坐在副驾上怔怔地看着照片上的女孩儿。
“秋甜娜娜?”
“这是那文件袋里掉出来的,我觉得事情不对,就把那两个家伙放倒了。”东岛凶狠地拍了下方向盘,闷声闷气地吼道,“我就知道那小
鬼有问题。”
梁和东岛回到贝壳沙滩的时候,我正赤着脚在海边教娜娜中国拳术,那些都是梁教给我的,这一代治安混乱,我想让娜娜学点拳术防身。
梁和东岛一下车便快速朝我们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梁把那张照片扔到沙地上,“为什么国会议员的手上会有你的照片?”
照片上的娜娜看起来比现在要年幼些,在公园里开怀大笑着。娜娜被这照片吓得哆嗦了下,她下意识地躲到我身后。我连忙说:“她怎么
知道,娜娜偷渡到那艘采冰船上,后来采冰船被海盗劫持,她躲起来了,就这么简单。”
“谁问你了,麦子。”梁连忙把我拉到一旁,“这事不那么简单,现在不是护着娜娜的时候,她可能有危险。”他转向娜娜,“娜娜,说
吧,相信我,我们会帮你的。”
“我,我不知道……”娜娜说着便哭了出来,发出嘤嘤的啜泣声,“我在……基纳亚偷偷钻进了一艘停在港口的大型驳船,它是……是运
矿的。我只是……只是想离开基纳亚,我不喜欢基纳亚的战……争。”
“后来呢,娜娜?慢慢说。”梁蹲下来,抬头看着娜娜。
“后来驳船升空了,我不知……知道它要去哪,貌似经过了好几次跳跃。其间我听到了些什么……船长在舱室里进行纠结态离子通讯,我
……我听到了些什么。”
“是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我当时怕得要命,我只听到说要攻打……攻打什么地方。”娜娜终于止住了哭泣,她看向我,“麦子,你要相信我。
”
“攻打?是要挑起战争吗?”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了,我害怕,所以,所以趁他们跟那艘叫玛丽莲号的采冰船对接的时候,偷偷跑上去了,我甚至……不知道
那船被劫持了,我太……太累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威尔……”
“不行,事情太不明了。”梁对东岛说,“那帮人肯定发现了娜娜,她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比方说攻打基纳亚什么的。”
东岛摸着下巴思忖了一阵,“我有办法知道娜娜听到了些什么。”
我们都看向东岛,他转而看着我说:“还记得你那台全息游戏仪吗?”
“鸦片街那台,它怎么了?”
“那种全息游戏仪是由军方研制的一款问询机派生而出,军方借由这种问询机可以很轻易地突破战俘的潜意识,从而获取战争信息。”东
岛看着梁,“梁,你可能没有听过,因为问询机无疑侵犯了人权,这是一款秘密设备,全息游戏仪使用的是同一种技术,只要更改程式模块,
加大功率,就能达到问询机相同的效果。”
我们便一起挤上皮卡驶向鸦片街,三温暖正在帮昨天那个日文口音的亚裔男人搬货,那日裔男人走的时候狠狠地看了我们一眼,让我毛骨
悚然。梁和东岛把事情经过简单地向三温暖讲述了一遍。
“总之,给我点时间编制程式模块。”
整整三个小时后,东岛从楼上下来,“我还需要一个人。麦子,就你吧,你跟娜娜年龄相仿,你们俩跟我来。”我和娜娜便跟着东岛进了
阁楼上,“把这个戴上。”
我们分别躺进两张软椅,将手放在腿侧软椅的凹槽里,东岛递过来两个全息头盔。
“娜娜,你待会儿就只管回忆当天的事情,回忆那天听到了什么。努力地想,明白吗,这件事很重要。”东岛转向我,“你把看见和听到
的东西记住了,醒来后一字不漏地告诉我们。”我和娜娜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随即他便启动装置,我听到低沉的运转声,片刻后眼前就一片模糊,我感到意识清醒地进入到一片虚空中,这同游戏中的全息感触全然不
同。我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星球上,人们都讲述着带方言口音的中文,是基纳亚,随即又跳跃到那艘巨大的驳船上,我紧张万分地从自动滑
梯处溜进驳船,最后,我的意识停留在了一条昏暗的舱道上,肚子里空空如也,饥饿难耐,看样子娜娜当时是要去生活舱找吃的。
“长官,我们已经把基纳亚的所有稀锂矿都买下了,这个星系未来两个月的稀锂矿产出也全部买断,但是你看,真的不够。”那个穿中尉
制服的男人谄媚的声音从舱室里传来,“不如先把新罗萨里奥星系的小行星带攻下,补足了稀锂矿,切断他们的矿源,再进攻新罗萨里奥……
是,是,是,军需官大人,我不该多嘴。”那男人显然受到一顿斥责,一副卑躬屈膝的腔调,“我会在一个月内凑足矿源的,是,是,抢也要
抢够,到黑市买也要买够……”
新罗萨里奥?他们要攻打的是新罗萨里奥?那帮混蛋。我顿时觉得自己真的躲藏在一个陌生的大驳船上偷听到这段对话,但立即意识到自
己是在娜娜的潜意识里,我感到了娜娜的惶恐和不安,趁那中尉还没挂电话她便又溜走了,她在驳船里四处乱撞,她要离开这里。最后娜娜钻
进了一艘补给淡水用的采冰船,躲进储物舱里,采冰船脱离母船后她才松懈下来,她倒进一堆杂物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我在娜娜模模糊糊
的意识中感到了剧烈的警报声,海盗劫持了这艘船……
我在木质装修的古怪味道中醒过来,娜娜已经醒了,所有人都围在我身边。
“你看到了什么?”
“他们要攻打新罗萨里奥。”
“该死。”
“是谁,联邦政府?可是我们已经独立了,我们赢得了战争。”
“不,不是。我看到那中尉的制服了,是德雅人,那些德裔鬼子。”
“那帮可恨的战争狂人,我就知道,他们是离我们最近的星系,他们认为我们独立之后便可以不用对付强大的联邦政府而轻而易举地攻下
这里。”
“德裔鬼子一直觊觎着新罗萨里奥星系的稀有矿物。”
“怎么办?”
“通知新罗萨里奥政府啊,你以为我们能单枪匹马干一场吗?你脑子坏了吧。”
“不,不对。”梁站出来说,“那个约翰·亚历山大是国会的人,他手上有娜娜的照片,这事没那么简单。”
傍晚,大家聚到贝壳沙滩准备今晚的演出,威尔姗姗来迟,他把那辆老旧卡车停在沙滩号的引擎下,一面走向众人一面抱怨着,“真是见
鬼了,昨天那个客人给的电话居然没人接,我可是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把那破船改装好,光是雇人刷油漆就花了不少钱,还换了个超大号的
粒子引擎……”
“你说那个海盗失踪了?”东岛紧张道。
“我可没说他失踪了,只是联系不上,而且我也没说过他是海盗。”
“看来你永远也别想联系上他了。已经有人发现娜娜了,我们得有所行动。”
“你们在说什么?”老威尔见所有人都一脸凝重,疑惑道。
三温暖把事情的经过向威尔诉说了一遍。
“他们很快会找到你的船坞,你不能再待在那了。”
“这儿就安全吗?”老威尔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这也不安全,他们在船坞找不到你肯定会找到贝壳沙滩来。”
“不行,今晚就得走,不然就走不了了。”
“去哪?我们能去哪,一个杀手、卖假鸦片的和亚裔黑客,还有个退伍白人水手和两个毛头小鬼。”
“去巨杉林,我在那有个小屋,是我跟买家接头的地方,没人知道。”梁说。
“我们不能放弃沙滩酒馆。”威尔伸直了脖子说。
“他们会找到这儿,迟早的事。”
威尔松弛的脸埋下去,长久的沉默后说道:“这里是我们的梦想,我们的命根子,你们忘记了吗?”
梁走上前一把将威尔抱住,拍拍他的背,“我们还会回来的,我们没有忘记这里,也不会忘记。”老威尔像个孩子样轻轻“嗯”了一声。
娜娜坐在角落里露出十分委屈的样子,“你认为所有的事都是你惹出来的吗,小鬼?”三温暖冲娜娜说,“的确都是你惹出来的,但是你
知道吗,你的冒险经历挽救了我们,让我们有机会避免战争,只是我们还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但是会好起来的。”
我们各自回沙滩酒馆号拿了些细软便分别上了威尔的卡车和梁的皮卡,开往巨杉林。今晚的演出将不得不取消,而且没人知道这个叫做沙
滩酒馆的乐队什么时候才会回到这里。夜幕重重地落下,天色依旧阴沉,看不见星空。
中川顺总感觉自己在哪里看过这个照片上的女孩,这个目标人物在他脑中停留了整整一个礼拜,直到一个深夜。
那时候,中川正独自龟缩在一栋公寓的黑暗斗室里,他哆哆嗦嗦地把鸦片抖进一小张纸片里,满面通红地低下头,鼻孔大张,猛地一吸,
“啊”,他发出一阵持久而舒坦的沉吟,倒在沙发上,任由那股快感漫游全身,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他的意识开始虚无缥缈起来,竟无缘无故地飘到鸦片街,他的意识走进其中一家装修古朴的店面,他看见自己正从店铺里走出,成田和三
上走在前面,他们各自抱着一箱货,那是他给帮会买的鸦片。这时候,他看见了那个女孩,她走在一堆陌生人中,表情些许的恐惧,中川认出
了这个女孩儿,是个面容乖巧的亚裔小姑娘。她叫什么来着,对了,娜娜,秋甜娜娜。
秋甜娜娜?
中川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无比巨大的外力猛地一击,迅速从虚无缥缈中抽离出来。他喘着气怔怔地坐了会,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瓶镇定剂
,胡乱吃了几片,片刻后终于清醒了。
该死。
中川抓起公寓里的固定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混蛋,还睡个屁。她在鸦片街,在鸦片街……”
“那个约翰,”东岛坐在小木屋外的餐桌上吃早餐,对着从屋里睡眼惺忪走出的梁说道,“他昨晚醒过来了。我的设备窃听到安保系统的
通话。”他们已经离开贝壳沙滩大约一个礼拜了。
“那你还在优哉游哉地吃早餐,我们躲在这鬼地方一个礼拜不就是为了等他醒过来吗。”
“现在吗?”东岛看看手中吃剩一半的三明治。
梁立马转身,“我去拿家伙,马上走。”
“你们要去哪儿?”三温暖在门廊遇到梁。
“那家伙醒过来了。”
“你们打算怎么做?”
“看情况,可能杀掉他,也可能把情报交给他。无论怎么样,事情该结束了。”说完,梁低头吻了下三温暖的额头,“没事。”
我带着娜娜在一株巨大杉树下练习扎马步,梁和东岛开着车从我们面前驶过,车上传来一阵唿哨声,“嘿,小鬼,你泡妞的方式可真他妈
够特别的,扎马步,哈哈哈哈。回见。”
州立医院的对面是一幢20层的居民楼,他们敲响其中一个房门,屋里传来脚步声,他们快速躲开了,接着又敲响另一扇门,无人应答,梁
掏出工具撬开了门,他们在窗口望了望,从这里居高临下刚好可以看见马路对面病房里的约翰·亚历山大。梁架好狙击步枪后,东岛便联通了
约翰的通讯装置,梁从瞄准镜里看见一名安保将电话交给约翰。
“喂,约翰·比德斯·亚历山大,国会议员先生,”东岛靠在墙上通话,“你现在正在一枝制式狙击步枪的射程内。”
瞄准镜里的约翰十分虚弱地看向窗外马路对面的大楼,东岛听见他跟身边几名安保说让他们出去。
“诈骗吗,我怎么相信你。”
东岛看了一眼梁,梁调整狙击步枪,对准楼下停靠在路边的一辆敞篷车开了一枪,东岛通过电话听到敞篷车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警报声。
“你想要什么,多少钱?”
“我不要钱。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有人要杀你?”
“有人要杀我?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吧,我曾经让很多人不高兴过,到底是谁要杀我,不是应该你来告诉我吗?”
东岛发自内心地对这个国会议员钦佩起来,在枪口下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那我换个问题。”东岛点着一枝烟,“那个秋甜娜娜是谁,别否认,你有她的照片。”
“哦?秋甜娜娜在你手上?”
“可能在,也可能不在。别耍花招,现在你的狗命在我手上呢。”
“那得看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这他妈关系到这个星系的安危,你他妈别跟我装傻。”东岛立即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他转移话题,“别磨蹭,我可没那么
多耐心。”
“好好好,”约翰·亚历山大向窗外投降似的举起手,“看来你都知道了,所以娜娜就在你手上吧。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我猜你们可
能不太想听到我接下来要说的。”
“废什么话。”
“好吧。我们的确在找那女孩儿,秋甜娜娜,她被德雅人发现偷听到了一段不该听到的通讯,我们正在找她,因为我们并不愿她把这一消
息透露出去。”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约翰发出鄙夷的哼笑,“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家伙。意思是,我们的人已经渗入到德雅人的舰队里了。”
东岛看了看梁,梁从扩音器里听到了所有通话内容,也看向东岛。
“把娜娜交给我吧,我可以确保她不受伤害,战争结束后她便可以获得自由……”
“嘭!”一声枪响从东岛手中的通讯设备里传来,是梁,他扣动了扳机。
“该死。”梁撤下狙击步枪。
“怎么了?”东岛挂断通讯器。
“是防爆窗。我们得撤了。”
他们在房间里找了两件浴袍换上,装作上便利店买东西的样子离开了这栋公寓,十几名西装革履的配枪人士与他们擦肩而过。
“你说什么,国会知道这件事,为什么没有展开外交工作,还有防御系统呢,他们应该找星际联合政府的人……我知道了,他们担心在民
众中引起恐慌,其实暗地里早已未雨绸缪,做好了军事部署。”三温暖站在木屋的门廊上神情恍惚地看着穿着浴袍的梁和东岛。
“不,姐,你太傻了。国会的人一直就在等着德裔鬼子攻过来,然后才能光明正大地宣战,而不受联邦政府和星际联合政府的制裁,相反
,甚至能得到援助。”我低沉着嗓子说。三温暖剧烈地喘息着平复激动的情绪,她又怎么会意识不到新罗萨里奥的阴谋呢,只是她不愿意相信
刚刚降临的和平即将逝去。
“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三温暖无力地问。
“不,我们有办法。”我站出来,所有人都看向我,我接着说,“既然国会的人如此恋战,如此渴望新疆土,而又不敢轻易开战,说明他
们仍旧忌惮于其他星系,忌惮于星际联合政府的制裁……”
“你是说,只要新罗萨里奥的计划被曝光,他们便会有所顾忌而打消念头?”梁问。
“没错。”
这时候,老威尔那辆卡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他停下车,一脸沉痛地走向我们。“我的船坞被掀了个底朝天,沙滩酒馆也……沙滩
酒馆号被人洗劫一空……”老威尔走向车后,“我把招牌带回来了,在车厢里。”
梁、东岛、三温暖立马跑向卡车,我把娜娜揽在怀里,我感受到她身体剧烈地颤抖。我想她明白,沙滩酒馆对于我们的重大意义。这块招
牌本被挂在雨棚最外围,用中文和通用语写在一块木板上,墨汁里掺了一种从海底生物中提取的荧光剂,从傍晚开始便熠熠生辉,很远便能看
见。
我们把招牌埋在了巨杉林深处,用木块替它立了块碑,上面用汉语歪歪扭扭地刻着,“一家沙滩酒馆,在海边。”我们为它举行了仪式,
以此告别这个曾一度让我们有所归属、不至于迷失在浩瀚太空中的酒馆。仪式末了,三温暖唱起《港口》,那是一首流传在水手们中间的吉普
赛语老歌,“港口为我们的爱人,捏造着种种温柔故乡,星空消失在,一座拥挤不堪的,罗曼蒂克岛中央,是月光,还挂在桂树上,夜晚,在
我们的脸上,种满脓疮,长成片片暮光……”
我们无比沉重地往回走。“看来我们得加快脚步了,”梁说,“东岛,你能侵入到新罗萨里奥军方的凯发k8国际首页登录官网吗?”
“没问题,但是我得回沙滩酒馆才行,端口扫描器还有我自己编制的木马程序都在那里。”
“可是威尔说那里已经被洗劫一空了。”三温暖感慨道,“而且可能有人守在那里。”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直接接入到军方的服务器。而且正好,我看过浮德堡的施工图纸。”
“好,今晚就行动,我跟你去。”梁说。
晚上,东岛先到黑市上去淘了点东西,然后他们才驱车前往浮德堡,那是新罗萨里奥的国防大楼。
“你怎么会看过这儿的施工图纸?”梁把皮卡车停在浮德堡一英里之隔的便利店门口,他们下车步行过去。
“几年前我曾黑过军方的系统?”
……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跟外星人有联系。八卦报纸上不是经常说军方在解剖外星人吗,我只是想看
看。”
“你个怪胎。”
“结果我只复制出了一大堆没用的东西,其中就有他们的施工图,而且我过目不忘。”
路上,东岛把浮德堡的大致布局和行动路线讲述了一遍,然后掏出一个带插槽的金属装置,“这是刚在黑市淘到的,找到服务器后,把这个
插到驳口上,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
“你不去?”
“你开什么玩笑呢,”东岛低头看自己,“我只是个黑客,可不像身为前陆战队员的某人,能够身手敏捷地避开监视器?”最后,东岛把
一个指头大小的装置和一副耳麦交给梁,拐进了路边的一家快餐店,“这是发收器和耳麦,我的便携式计算机可以接收到那边的信号,保持联
络。回见。”
梁顺利地避开几个巡逻的安保,用马桶吸便器一样的东西吸附在浮德堡的玻璃幕墙上,快速向上移动着,几个安保聚在远处抽烟聊着什么
。一刻钟后,他顺利跳上天台,把耳麦贴在耳朵上,从通风管道钻进去,一直下到中间的某层才停下来。东岛通过发收器确定梁的位置并指挥
他向前爬行了好一阵,期间躲过了好几个扫描系统,最后来到放置服务器的大房间。
这里就像个小型工厂,一排排服务器像柜子似的整齐陈列着,运转时发出持久的“嗡嗡”声。梁穿梭在一排排柜式机器的阵列中,最终他在
靠墙一侧找到一个驳口,类似于船上那种武器插槽,他将东岛给的装置插进去,指示灯瞬间亮了起来,发出“哔”的一声。
“行了,就是它。”梁的耳麦里传来东岛的欢呼声。
“这也太轻松了吧。这里是国防大楼吗,怎么跟公园一样。”梁不屑地抱怨着,点着一根烟。
“这不正体现了你的专业性吗?”
梁便嘿嘿地笑起来,东岛也默不作声地工作。
整整半个钟头后东岛的声音再次传来,“搞定了,原路返回吧。”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半个钟头后,两人坐在皮卡车上哈哈笑着。
“浮德堡的大多数系统都在使用安全性不高的过时‘视窗’系统,且根本不设密码保护。”东岛津津有味地嚼着从快餐店买来的食物,“
这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如果说有什么组织的耳目比情报局的眼线还要多,那你不得不承认,那就是这个城市的黑帮。中川顺到鸦片街的时候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
空,他和他的黑帮团体通过遍布城市角落的流浪汉、扒手、走私者、皮条客,甚至正经买卖人,最终找到了他在云里来雾里去看见过的小女孩
儿,秋甜娜娜,就在巨杉林的小木屋。
中川的人有一把冲锋枪和六七把克伯格式手枪,他们将我们所有人的手脚绑住关在一间屋子里。
“你仍旧没有要交代的打算吗,小鬼?”中川看样子是个作风硬朗的黑道人,他万分凶狠地看着娜娜,“如果我杀掉他们中的一个会怎么
样……”
“你敢,梁和东岛会扒了你们的皮。”我挪到娜娜面前,“一帮日本**。”
中川不为所动,“哦?那就从你开始好了,看样子你很护着这小鬼嘛。”他将克伯格式手枪抵住我的头,看向娜娜,“他是你的小情人吧
?”
“请不要,”娜娜慌张地叫出声来,“我全都告诉你,请不要伤害他们。”
紧接着娜娜被拖拽着带到另一个屋里,过了很久,中川才又推搡着娜娜回来,“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我们一旦说出来他就会把我们全杀了的。”威尔小声说。我的耳畔旋即传来一声如同啤酒瓶炸开的剧烈声响,老威尔痛苦地蜷缩住身体
,他的腹部中了一枪。
“别耍花招,还有谁?”
接着,窗外传来一个人惊叫的声音,“怎么了?”中川问。
“是狙击手。”
又是一声中弹的惊叫后,木屋外的人都退进了屋里。
“一帮蠢货。”中川用日语骂了句,果断地把娜娜一把拉过来,用枪紧紧抵住她的头,走出木屋,他用门廊的木柱挡住自己的身体。
“出来吧,有什么事好商量嘛。”中川大喊道。
梁和东岛这才从密林里走出,梁手里端着狙击步枪,东岛两只手各一把手枪举着。
“你们是德裔鬼子的人吧,没想到挺厉害的嘛,能找到这儿来。”东岛撇着嘴说,“你们想要什么。”
走近后,梁把狙击步枪扔到地上,快速从腰间拔出一把克伯格手枪,在门廊与中川对峙,更多的人拿着枪从屋里走出来。
“哼,想要什么?杀光你们所有人之后,跟德裔人联手搞倒新罗萨里奥政府。你们应该知道吧。”中川说。
“当然知道,但是如果我告诉你,你们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呢。”
“什么意思?”
“浮德堡的人早已知道德裔鬼子要偷袭的事。”
“你们去找了国防部的人?”
“事实上他们的情报部门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他们巴不得你们攻过来,从而向你们宣战呢。德裔鬼子的偷袭不会成功的。”
“而且现在,整个星球的人都知道了。”东岛把一台迷你计算机扔给中川手下的一个小个子。小个子在计算机屏幕上扫视了一遍冲中川点
头。
“我们刚才已经帮国防部的猪猡们把它公布到浮德堡网站上,为了避免战争,我们只能这么做。”梁说着放下手上的武器,东岛也将枪扔
到地上。
中川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你们在吓唬我,新罗萨里奥国会的人为什么就能如此确信他们能赢得战争,他们刚打完独立战争,经济
萧条尚未过去,更别提军事力量。”
中川的人把他们绑起来同样押进屋子里,接着他在屋外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大叫,貌似正在确认梁所说的话。
梁趁守在屋内的人被这叫声分散注意力的刹那间,迅速起身用尽力气将那人连带木门一起撞飞出去。同时不知按动了角落里的什么按钮,
木屋的地板“嗖”的一声向下塌陷,我只感觉头晕目眩,众人一起向黑暗中跌落,我听到机械齿轮的声音,上方的亮光被快速合上的穹顶全然
遮挡住。
黑暗里,柔和的灯光渐渐亮起来,我们相互间解开绳子,头顶木屋里传来枪响,骂声一片。
“这是什么地方,梁?”我问。
“少啰嗦,干我们这行的,怎么能被人找到老巢呢,当然得留一手。”梁说。“这里其实是一艘侦查船,独立战争的时候,我曾是新罗萨
里奥的陆战队员,这艘船也是在那个时候缴获的战利品,被我偷偷‘收藏’了。”
梁一路小跑到驾驶舱,发动引擎,整个船都动起来,缓缓升起。我们帮老威尔止住血,他此时已经虚弱得无法言语,子弹嵌在腹部,血汩
汩地往外渗。半个钟头后众人聚在一间小舱室里。
“我们得回贝壳沙滩去,那里有黑道医生。”三温暖急切地说道。
“不,我们不能回去了。”东岛语气低沉地说。
“为什么,事情已经解决了,德裔鬼子的人没理由再来对付我们。新罗萨里奥也是,他们应该忙着接受星际联合政府的调查。”
“不,似乎没那么简单。”
“你在说什么呢,东岛,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梁质问道。
“是刚才那日本鬼子的话提醒了我。”
“什么?”
“新罗萨里奥为什么如此自信能赢了战争。”
……
“我在浮德堡面向公众的网页上放上德裔鬼子要进攻新罗萨里奥消息的同时,下载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侦察船悬停在海面上空,东岛拿
出兜里的一个块状装置拆入到船载计算机系统上,屏幕闪烁着亮起来,“是那日本人的话提醒了我重新查阅这些信息。”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问。
“这是……是星门系统?”梁怔怔地说。
“不。”东岛解释说,“这是星门系统的升级版本,是浮德堡那帮人计划里的重要组成。这一计划在很多份文件里被提到——鼹鼠计划。
”
“好像是偷什么东西。”娜娜靠着我低声说。
“对,就是偷东西。”东岛再次转向屏幕,“这种星门被设计成拥有两套跃迁系统,第一套为自主跃迁系统,可以帮助星门自身进行跳跃
,且具有极强烈的引力倾向性,一旦启动,星门便会自主跳至附近的强大引力场中;第二套系统跟普通星门系统相同,即创造蠕虫洞,帮助穿
过蠕虫洞的物质跳跃……”
“我懂了,东岛。”梁首先反应过来,“这的确不是什么星门,这是强有力的武器,且几乎无法抵御。”
“武器,到底是怎么回事?”
“由于其强引力倾向性,它会自动攻击恒星系的母星,一旦其跳跃至恒星内部,恒星内的物质便会迅速通过星门系统跃迁到别的地方。如
果星门系统的材质能支撑其在恒星内工作哪怕几分钟,这种物质流失对于恒星而言也是致命的,热核剧变与引力的平衡机制将被瞬间打破,在
引力无法抵御热核聚变所带来的高温时,要么,恒星迅速向外膨胀提前成为一颗红巨星,要么,就是一场近乎于超新星爆发的宇宙焰火。”东
岛的话让气氛迅速陷入沉寂中,总之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场灾难。
“引力倾向性的星门系统并非所有星系的政府都能想到的,即便想到这一点也难以实现,而浮德堡的人成功拥有了这一武器,他们无需害
怕任何一场战争,哪怕如今他们没有一个光鲜亮丽的开战理由,哪怕是与全人类为敌,他们也无需担心。”东岛补充说。
“真的没办法阻止了吗?”三温暖近乎呓语一般地问。
“我们仍旧握有最后的救命稻草。”东岛坚定地说。
梁立刻便明白了东岛的意思。
“这跟许多年前古老地球上的核威慑相同,如果其他星系也拥有这样的引力倾向性星门,就能在宇宙间形成一种威慑平衡,虽说武器的力
量得以提升,但相反,由此带来的战争也会锐减。”
“对,就像梁说的,没人愿意以相互间的毁灭为代价而开战。”
那艘侦察船停在无垠的海面上,新罗萨里奥的母星还未升起,天空朦朦胧胧,海天相连的天际泛着鱼肚白。两艘小艇被从船舷放下,静悄
悄地滑向海岸,四下里一片静寂。
梁和三温暖在象牙海湾上岸,那里离贝壳沙滩不远,梁背着老威尔在晨光中急速前行,穿过一排排贫民窟最终在一幢满是古怪涂鸦的楼前
停下,他们敲开三楼的一个铁门。
“陈,快帮我个忙。”
睡眼惺忪的黑道医生陈连忙把他们让进屋,穿过满是啤酒烟头的起居室,来到一个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狭窄房间。“威尔。这是怎么了。”
“废话,中枪了。”梁草草地说道。
陈把威尔的衣服一把撕开,露出鲜血淋淋的腹部,“现在整个星球都在通缉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潜入浮德堡。”
“什么?”
“你们还不知道?”陈替威尔打了一针麻药,点燃酒精灯为工具消毒,“监控录像已经公布出来了,甚至有你靠在门口抽烟那一段,真是
……”
“他们是怎么说的?”
“浮德堡的系统被黑客侵入,然后顺理成章地找到你们。”陈语速极快地说着,“他们并没有回应揭露出的那些阴谋,倒是把你们作为德
裔鬼子的狗腿子给全球通缉。”
“果然如此,浮德堡的人向德裔鬼子宣战了对不对?”
“对。战时法案在国会中迅速得到通过,民众甚至没来得及游行抗议,他们已经轰掉了德雅星系的一颗气体行星,那颗已经开始热核聚变
的‘小恒星’就这么炸了,周围数千万公里的船只和空间站无一幸免。真不知道浮德堡的人怎么做到的。”陈用白抹布将威尔腹部的血迹抹干
净,用手按住中弹部位,用刀子在他腹部划开一个小口,“无论你们干了些什么,最近还是避避风头,再找机会离开这里。”
陈手持镊子,小心翼翼地撑开威尔腹部的口子,用镊子将子弹取出来,他拿在手上反复看一番才将它扔到垃圾桶里。“对了,有个家伙在
找你们,不是官方也不是黑道的。”
……
“他已经在这附近徘徊了好几天,通过黑道白道打听你们的消息。”回到大厅,陈指着桌上一张照片,“那是他照片。”
梁拿起来看,“这是……”
“是谁,梁?”三温暖急切地问。
“那个买家,就是他付钱杀国会议员约翰·亚历山大。”梁急速地在脑中思忖着这其中的关系,“我们的凯发k8国际首页登录的联系方式非常隐秘,都没有对方
具体的联系手段。”梁紧蹙眉头,仍旧没有头绪,他转向陈,“在哪可以找到他?”
“你到黑市市场去晃一圈,他应该有很多眼线,然后他会自己来找你的。”
“我得去一趟。”梁转向三温暖。
“不行,浮德堡的人也有耳目在……”
“你留在这照顾威尔。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梁看着三温暖,眼神凝重。三温暖的身体贴上来,抚摸着梁的胸口然后是脸颊,“这件
事过去后,我们就结婚好吗?”
梁低头在三温暖的眼角轻轻吻了下,“我答应你。”梁便转身准备走,这时候,一声枪响,公寓电子门锁被一枪打得炸开了花,紧接着门
便被一脚踹开,三个黑鬼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举起枪,三温暖冲上来一把将梁推向窗口。
“走啊……”随着一声枪响,三温暖倒在地板上。梁悲痛欲绝,黑鬼已经将枪口转向他,梁跳起来一跃,从窗口跳下,猛烈地撞向地面,
他迅速爬起来跑进密集的棚户区,子弹连续在他身边炸开,直到他跑远。
这时候新罗萨里奥的母星已经升起来,阳光和煦,黑市上的店铺大多表面上做着正经买卖,诸如古玩旧书电子设备什么的,背地里却堂而
皇之地做着黑市交易。梁通红着双眼无声地穿行其中,刚才那一跳让他疼痛不已,但失去亲人的痛苦更难以忍受,没多久,那些黑鬼便追了上
来,梁相信,那都是浮德堡雇来的。
他开始急速奔跑穿行在市场上,市场上道路狭窄,人流众多,道两边的简易店铺被他撞翻货物倒了一地,身后的黑鬼紧追不舍,这样跑了
十来分钟后,一个戴黑色宽檐帽雷朋眼镜的家伙将他一把撞离市场小道。“嘘。”他们躲进一家看似卖旅游饰品的店里,挂着的花哨长衫将他
们的身影挡住。
黑鬼跑远后,带宽檐帽的男人摘下雷朋眼镜。
“是你。”梁紧盯着这个男人,他就是照片上那个人,他的买家。
“我叫克里斯蒂安,把这件衣服换上。”克里斯蒂安拿出一套类似于巴德星系民族服饰的长袍。
梁换好衣服把头巾裹在脑袋上,瞬间变成一个地道的外地游客。他们不慌不忙地快速穿过市场,来到海边。
“你收了钱,事还没办妥呢。”叫克里斯蒂安的男人笑着看向梁。
“你知道整件事对吧。”梁迎向他的目光,“我是说关于他们的整个阴谋。”
“我是星际联合政府的人……”
梁一把抓起克里斯蒂安的衣领,“我他妈才不在乎你是谁。你知不知道有人为此丧命了,威尔、陈,还有,还有三温暖,更多的人处在危
险当中。”梁抡起拳头砸在克里斯蒂安的脸上。
克里斯蒂安倒在地上,“我知道,他们都是你的朋友……”梁不再听他说什么,把他拎起来准备狠狠揍他,不料克里斯蒂安顺势将梁一把
拉向沙地,反手将他用力摁在地上,“对不起,我猜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对话了。
“我是星际联合政府的人,我们知道新罗萨里奥国会打的鬼主意。”克里斯蒂安把证件掏出来扔到地上。
“那为什么……为什么不进行干涉?”梁的脸贴在沙地上。
“没有直接证据,我们派去的调查委员会什么也没找到。”
“所以你们就去暗杀?”
“约翰·亚历山大是整个事件的幕后推手,从独立战争时期他就致力于此,这也是为何他能迅速进入国会的原因。我们期望刺杀关键人物
,至少扰乱浮德堡的计划,争取些时间寻求证据……”
“你们可真他妈高尚。”
“我知道,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甚至过于戏剧化……”
“那你为何现在找我?事情没办妥,钱我会一分不少退给你的。”
克里斯蒂安放开身下的梁,“我想知道,你们侵入浮德堡计算机系统时是否得到更多的信息,譬如……”
“譬如引力倾向性星门系统的构造详图?”
我坐在侦察船驾驶舱的椅子上,拿起梁的烟点着。
“你怎么抽上这个了,你还没成年呢。”娜娜靠在舱室角落低声数落我。
“没事,我还有一个标准公转周期就成年了。”
“梁要是知道你动他的东西,会揍你的。”娜娜试图吓唬我。
“他才不会呢,他喜欢我姐。”
“那你就不怕三温暖揍你?”
“管她呢。”
我们的对话陷入沉默,他们已经离开这里三个小时了,仍旧没有音讯,正午前要是他们还没回来,我就得离开这里,这是梁临走时嘱咐的
。
“你说他们会回来吗?”
“当然啦,”我吐出一口烟,“他们都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没人能动他们。相信我。”
“嗯,那我相信你。”娜娜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东岛下了小艇,在贝壳沙滩的另一侧上岸,沿着山崖走了半个钟头才到贝壳沙滩,此时天已大亮。贝壳沙滩号果然被洗劫一空如同遭受空
袭般狼藉一片。东岛进入船舱内,他在一块地板下找到按钮,打开了舱壁上的暗门。
就像梁有个木屋一样,这里是东岛的秘密基地。
舱室里裸露在外的电子原件堆积如山,各色电线摊了一地。
所有人都知道,新罗萨里奥只是表面上的民主,其实是那一小撮人的独裁统治,新罗萨里奥星系的网络信息无法与外界进行自由交换,审
查严格。要想突破新罗萨里奥的防火墙,从而进入星际互联,这些硬件设施都是必须的。东岛启动他的装置。
这里的很多零部件在黑市上也可以买到,但是翻越防火墙的木马程序都是东岛亲自完成的。
“如果梁在的话,他大概会骂我是怪胎吧。”东岛自言自语道。
东岛把那个块状装置接入插槽,快速在控制面板上敲击,周围的电子设备便疯狂地低声鸣叫着,各色指示灯闪烁不停。
一刻钟后,东岛停下来点燃烟。
搞定了?强引力倾向性数据正在上传,东岛在防火墙上撬了个大洞,数据流现在就跟高压水枪样向星际网络喷射。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暗门随即被打开。
“是你啊梁。”东岛呼出一口长气,放下手上的枪,“他是谁?唉,三温暖呢,威尔怎么样?”
梁一声不吭地沉默着,表情僵硬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