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害怕 乔治·安东尼(美) 李佳(译)
2012-09-06 10:28:02 乔迪在庇护所内长大,他对室外活动的感情很复杂。每当铃声响起,别人都向清新的空气中冲去,欢笑着,吵闹着,而他只能像个被遗忘的人一样独自留在教室中。然而,他还是很享受每次的活动时间,他可以看着大伙,幻想一下自己身在其中的美好情景。
他确实可以看到大家在室外庭院活动的场面,但那只是通过教室内的一块大屏幕。他为他的朋友们叫好、加油,这也能使他热血沸腾,感到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分子。不过,即使是通过屏幕观看,乔迪的眼睛也会因长时间的注视而疼痛难忍。阳光强烈地铺洒在银色的草地上,玩耍着的人们活动着的光影,在乔迪的视野里留下一道道暗暗的残影。
此时,乔迪正在观看一场激烈的比赛,突然,有召见他的命令传来。庇护所的总管要立刻在总管办公室见他。乔迪轻轻地咒骂了一句,尽管他意识到自己确实已经看了太久比赛了——他的头开始疼了。他走向主管区,通报之后,走了进去。
总管坐在他那张正对着门的办公桌后。他是个小个子男人,短发像块金属似的盖在脑袋上,银灰色的双手总是躁动不安,银灰色的脸上永远挂着气恼的表情。他向桌子前的一张椅子挥了下手。
让乔迪吃惊的是,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不过乔迪的眼睛因为长时间观看屏幕,还没有完全恢复。当他的眼睛渐渐适应这里的光线,他看清了坐在总管对面的那位女士。
乔迪早已习惯了这样一个事实,他身边的人总是怪怪的。比如,他可以盯着镜子,看着镜子中自己的瞳孔和围绕着瞳孔的虹膜来读出自己内心的情绪,甚至读出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绪。但是别人的瞳孔在他看来就是一块死板的银色圆盘,读不出任何情感。他只能通过别人面部肌肉来判读情绪:他们是高兴还是伤心,是微笑还是皱眉。但是他又感到别人面部的皮肤总是反射着金属般的亮光,所以他也不是非常确信自己从别人身上读到的情感。
现在,他从那位女士的表情和坐姿,能感觉到她强烈的惊奇和欣喜,她好像欣赏一件艺术品般打量自己,这让乔迪觉得非常不自在。
“乔迪,”总管说道,“这位尊贵的客人想要提几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帮到她。请坐吧。”
“如果我能帮到什么的话,我很乐意效劳。”乔迪说道。他很疑惑,自己能帮到她什么呢?
“你知道,”总管继续说道,“你之所以在庇护所长大,是因为外界环境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你的身体还无法承受辐射,即使是在夜间。一般的人生来就有抵抗辐射的保护机制,而你这种情况……”
“所以你瞧,”这位女士打断道,“你是一位非常有趣的年轻人,我们希望你能让我们更好地了解你。”
“在座的这位,”总管继续道,“是来自欧盟政府的科学协会的,她想把你带到一个欧盟总部的研究中心,在那里,所有的设施都会比我们这里先进……”
“但是我在这儿挺好的,”乔迪说,“而且我的朋友们……”
“……不管怎么说吧,”总管似乎也很不情愿地说道,“这对你是有好处的。”
“那么,我该什么时候去那里?”乔迪问道。
“如果你赶快去整理打包你的东西,”那位女士说,“我们今晚就想带你离开……比如说,一个小时之后,行吗?”
只有一个小时!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把乔迪搞蒙了。乔迪只知道自己的身世是这样的,他自身没有抵抗阳光辐射的能力,所以他的父母亲在他出生后没多久,就将他交付给庇护所以获得特殊的照顾,但奇怪的是他的父母从未来探视过他。现在乔迪对庇护所恋恋不舍,同时也很兴奋,因为他从小就未离开过这个庇护所。他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整理打包的。
“好的。”乔迪答道。
乔迪搭乘的运输机非常巨大,比他见过的任何东西都大。虽然飞机很大,但舱内除了乔迪,只有那位女士一个人。借着舱顶射下的一道微弱灯光,乔迪仔细打量着这位女士。他想,她一定很老了。她银色的面庞微微肿胀,青铜色的波浪型头发垂在脸周围。她身上的工作牌表明她是“欧盟科学协会人类研究部”的首席科学家。
运输机起飞时,乔迪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怎么了?”乔迪非常敏锐地问道。
“哦,没什么,我来时乘坐的运输机也是你们安排的,比这架先进得多,是无惯性悬挂舱系统,很舒服。”她微笑着答道。
“你还好吧?”她银灰色的面庞保持着微笑,话题一转,“那么突然把你带离庇护所,是不是让你很生气?”
乔迪看着她空洞的灰眼瞳,耸了耸肩膀,“我很好,”他说,“你们打算把我带到哪里去?”
她思考片刻,最终说:“我就开门见山地和你说吧,乔迪,因为某些以前发生的事情,使得你对全人类来说都非常重要……能够检测你,这真的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我们会对你做一些测验什么的,但是你别担心,不会有什么痛苦,有些测试甚至还挺有意思的。”她微笑着补充道,“哦,对了,我叫伊甸。”
“但是庇护所的医生过去一直都在测试我,几乎所有时间,他们都在测试我!”乔迪大声说,也没有理会伊甸自报姓名,“对他们来说,我的身上没有丝毫秘密,他们对我了如指掌,为什么你不去问问他们呢?”但是与此同时,他又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很愚蠢,医生们掌握的信息一定都不是伊甸想要的。他该在伊甸说“开门见山”这几个字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噢,我们想要进行的几个测试和那些完全不同。”伊甸答道,“而且,我们的设施比他们的更先进。况且,我担心那里的人员资历太低,他们无法胜任我们将要进行的试验。天知道他们把你藏得那么好是为了什么。”她摇了摇头,带着一种气恼的神色。
她看了眼乔迪,继续说:“本来只是传闻世上有你这么个孩子存在,他们的保密措施做得非常好,外人不但没见过你,甚至连知道你确切位置的人都没有。这次总管先生肯派人接我来见你,也是出于无奈,因为他们的科研力量实在太薄弱,必须依靠我的经验来解决一些研究问题,而作为回报他愿意让我带你离开这儿一段时间。”
她突然停住了话语,和乔迪同时被甩出了座位。运输机似乎在猛烈地做着左右规避的动作,然后又一个剧烈的、近乎90度的转弯,随后,机身缓缓歪向一边。伊甸滚向了一个角落,乔迪抓着一个座位站了起来,确认机舱是不是还密闭着。幸运的是,舱顶微弱的灯光还亮着。
从前面驾驶室传来几声喊叫,然后是几下沉闷的重击声,然后就悄无声息了。伊甸努力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所以现在看上去像是乔迪主控着这场面。
“你还好吧?”伊甸问道,“我猜我们是遇上气流什么的了,应该不会有事,但愿他们已经解决了。”
就在此时,随着一阵轻微的金属刮擦声,运输机恢复了平稳。伊甸把自己拉回座位,坐着喘了好一阵子。忽然,她紧张地压低了声音,叫乔迪尽量保持安静,她说:“或许他们不知道我们在这儿。”
乔迪不以为然,不过,突然之间,他明白了,他们被劫机了!离开庇护所的第一次旅行,变得越来越奇怪,已经超乎乔迪的想象了。正当他要询问伊甸这是怎么回事时,运输机开始猛烈颠簸,震得他们坐都坐不稳。过了会,飞机又恢复平稳,倾斜向下飞行,然后开始颠簸,好像降落后又在一段非常毛糙的路面上行驶。乔迪问伊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是否知道他们的飞机会飞往哪里。但是这位大科学家好像没有听他说话,她像受了很大的刺激,紧紧抓着座位的扶手,不透明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这次旅行似乎变得非常漫长。乔迪和伊甸在机舱里被翻来翻去将近一个小时,感觉在一段崎岖不平的路上高速行驶,最后乔迪觉得驶上一段斜坡后停下来了。接着,机舱震动起来,一边晃一边不规则倾斜起来,一阵刺耳的引擎声咔咔地传进来。
“噢,我的上帝!”伊甸突然大声说道,“他们在用巨型直升机把我们吊起来!”看来她恢复知觉了。她朝乔迪坐的地方靠过来,快速地耳语道,“当我们到了地方,乔迪,不管怎样,你得想个办法逃走。我们不能让他们得到你。乔迪,这非常重要,你可是个将要拯救人类的大角色!你得找个地方藏起来,直到救援队赶来。或许有些事情,我该早些说的,据我们所知,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所有国家和势力都想要得到你。好了,现在我得努力镇定下来想些问题。”
伊甸的这些话让乔迪产生了很多疑问,乔迪决定挑个最重要的问:“那些人是谁?”
“有好几种可能,他们可能是其中之一。”伊甸轻轻耳语道,“甚至,即使在欧盟内部,都有敌人暗中与我们作对。他们或许来自亚洲,或许是拉丁美洲的,或许是中东的……他们所有人都在运行一个项目,和我们一样。或许我们在降落时就能知道他们是哪个地区的。”
伊甸的回答使乔迪产生了第二和第三个问题,“那些到底是什么项目?”他问道,“而且,他们会把我怎样?”
伊甸没有回答,而是变得非常安静。从她空洞的双眼中读不出任何情绪,但是乔迪感觉她对她做出第一个回答而感到后悔。这些项目,无论是什么,一定是高度机密的,对他来说也应当是保密的。
乔迪和伊甸都保持沉默。乔迪努力思索着自己脑子里的疑问。伊甸则保持神秘安静地坐着。机舱的倾斜运动停止了,可是强烈的震动依然不减,引擎发出的咔咔声还是持续地穿透机舱。尽管在密闭的机舱里毫无方向感,可他们还是都感觉到机舱已经被直升机之类的东西吊上高空,开始向前飞行了。
乔迪得出了结论。一定是发生过什么大灾变,或者是从他特异的体质上,人们得到了什么戏剧性的大发现。无论怎样,肯定得有个大人物来判断。而对于他自己的角色,他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既有些自豪又感到些许哀伤。他想,自己肯定也是个重要角色。
突然之间,运输机的前端翘了起来,机舱又开始一边一边地晃动。伊甸从静坐的状态恢复了过来,身子移到乔迪近前。
“我想飞机要降落了,”她小声说道,“当我们降落后,你尽量待在我身后,我会设法找个地方让你躲起来。”
乔迪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办到伊甸所说的。“你觉得我们到哪里了?”他问道。
“我们在这里只度过了三个小时,”伊甸答道,“三小时内我们无法到达亚洲和美洲,所以,我们应该在非洲或者中东,或许仍然在欧盟东北部的某个地方。”
他们感到运输机开始下降,又过了会随着一下猛烈的撞击,引擎发出刺耳的噪音,随着一阵震动,一切都停止了。接着机舱立刻又开始动起来,像是被拖下了一个大斜坡。乔迪推测他们已经从直升机上被卸了下来。在一阵平稳的滑动之后,他们又开始在颠簸的路面上前行。乔迪看到伊甸的目光在舱内扫视着,试图寻找什么小窗孔或是裂缝之类。当然,机舱一定被包裹了起来,她什么也发现不了。
乔迪想,只有到达终点,才能知道他们到了哪儿,尽管那个终点所在的场所也一定会被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因为,自己是不能与外界环境接触的,只要他们想让乔迪活着,就得那么做。
最后他们终于停了下来,伊甸走到后舱门并示意乔迪站到她的身后。当舱门被打开后,乔迪立刻看到他们此行的终点的样子。运输机在一个巨大的无窗户穹顶的建筑内,这里的光线非常暗,唯一的光源是一个悬挂在半空的霓虹灯管。有三个人面对着他们,一个带着把手枪型的武器,另一个拿着一大盘胶带,最后一个人沉默地向伊甸招手示意。他们可能确实尚未发现乔迪。
伊甸大叫一声,“快跑,躲起来,快!”然后腾身扑向持枪的男子。她双脚尚未在那男子面前着地就已经被击晕,原来那是泰瑟枪①。乔迪呆呆地站立在打开的舱门前,向下望去,看着这几个人。三人都有着欧洲人的脸型,金属的银灰色皮肤,铜色的短发,穿着没有任何标识且没有什么特征的衣服。
第三个人仍然沉默地向乔迪示意,让他离开运输机舱,又指了指拿泰瑟枪的那个人和在地上蜷缩一团的伊甸,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乔迪压低身子,更仔细地看了看周围。他最后确认没有什么能立刻伤害他的东西。他们费了这么大周折把他弄来,料想也不会立刻伤害他。
乔迪只猜对了一部分。他下地后,双手立刻被胶带绑到了身后,一个索套套上了他的脖子,索套还拖着一根狗链似的带子。两个男子拖着他朝这建筑一侧门道走去,第三个人,乔迪看到他正在用胶带捆缚伊甸的双手和双踝。
他们带着乔迪经过一条拱道,来到一个光线微弱的走廊,然后又打开一扇门,示意乔迪走进去,乔迪照做了。瞬间,他头颈上的索套滑落了,捆缚在手上的胶带也被麻利地割开,门在身后关上了。他不用确认,就知道那扇门被锁上了。
乔迪环顾四周,看到这间屋子非常像他在庇护所的书房(兼卧室),但是这儿的设施更豪华。除了一张床和盥洗区,还有一张看上去很舒服的椅子和一个矮几,一面墙上装着块几乎和墙一样大的屏幕,就像他在庇护所的教室里看的屏幕那么大。在一处壁龛内,装着一个水龙头,放着一只玻璃杯,还有一碗特别种植的、未经基因改造的天然水果。在庇护所时,这种非银色外表的自然水果只有乔迪一个人可以吃。乔迪意识到,他并不是被随意扔进一间牢房,这间屋子是事先特意为他准备好的。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他完全理不出什么头绪,接下来的几天里,也得不出答案。在那三个抓获他们的男人中,有一个人总是定时给他送饭。起初,他期望着那块大屏幕会很快给他播放点什么信息,但他打开屏幕,里面播放的都是些视频教程,用的是他说的语言,和他在庇护所的教室里看的东西没有什么区别。曾经有人告诉过他,过去的人们可以收看到几百个频道的视频,还有单独的声音和图片信号,那时世界上任何角落的人都可以互相联系,并且用不着光缆。而在太阳辐射增强后,这一切都结束了。通讯对现在的人来说非常困难,几乎倒退到了电传系统建立前的两三百年前。
由于听了伊甸在路上和他说过的话,乔迪随时准备着被带出去进行医学试验,不过什么也没有发生。又过了几天,乔迪看烦了这三个看守,觉得自己真该换个环境待待,而且他也开始挂念伊甸了。
乔伊开始谋划怎么从这里逃脱。
乔迪想,逃出去最好的办法,便是在看守给他送饭之后,设法让门不被锁上。他在庇护所的时候,学会了一个技能:用一小片衣物和一副刀叉打开一些简单的锁,比如橱柜和厕所门。非常幸运,这里的门锁和庇护所的一模一样。
第二天看守送早饭来的时候,乔迪实施了他的计划:他在看守离开时尚未完全将房门关合的瞬间,趁机将一片衣服夹了进去。
他的计划成功了,而一直到吃午饭时,才会有人来再次查看他。
乔迪溜了出来,看到还有另一扇房门正对着自己房间,门锁的结构也和他的房门一样。乔迪走过去,轻轻转了下门把手,那扇门被锁住了。他想,如果自己现在不想被抓住,或许该去别处碰碰运气。
这时,他从那扇房门内听到些响动,便低头从钥匙孔里往里窥视。他一看,吓得身子往后倒退了一步,在钥匙孔的另一边,有一个银色的瞳仁也正朝外窥视着。这时,房内有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地问道:“乔迪,是你吗?”然后她又说道,“对了,真的是你,我看见你了。”
是伊甸!他居然一下子就发现伊甸了!
“你还好吗?你能把我放出来吗?”伊甸继续问道。
“我还好,”乔迪答道,“但是我想我现在没法打开这扇门。”接着,他顿了顿,想起他有几个疑惑了很久的问题还毫无头绪。
“你知道我们在哪里吗?”他低声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锁起来?我记得你说过他们是要拿我做试验,不过他们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这么干啊。”
“听着,”伊甸迅速回答道,“这很重要。我们现在在乌克兰。从他们给我的一些药品的包装上,我发现了一些字迹。我们还是在欧盟国家境内。无论他们想得到什么,我看这些人目前似乎只是把你当成人质。我想我应该设法联系当地政府,叫他们来解决。”
“我该干什么呢?”乔迪问道。
艾迪沉默了一会,终于答道:“我想,对你来说,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对乔迪来说,这么做可不够个人英雄主义。他的计划是通过某种方法偷到一辆运输机。
乔迪离开伊甸的门口,小心翼翼地从拱道溜到一间医学检测室,它的对面就是一扇通往那个大穹顶机库的门。医学检测室里有各种各样的仪器设备、一些显示器、一只连着些终端器的沙发、还有一架子的瓶瓶罐罐和各种小仪器。在检测室一侧的墙上有两扇关闭着的门,但是门上都有玻璃窗,可以看到门后情景。
乔迪决定透过玻璃看看门后是什么。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左手边那扇门,踮起脚尖往里面看去,然后立即警觉地退了回来。他看到门后是一间小会议室或者是个小用餐室,有十来个人围坐在一张长方形的桌案边。这不是乔迪退回来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这间屋子非常明亮,而且它用的不是人工照明光源,而是从打开的百叶窗外洒进的阳光。
乔迪听着屋内传来的对话。
“放心吧诸位,那超高速测序仪三周内就会被运来,请再努力一下!你们是全国最好的医生和学者,时至今日,你们一直做得非常出色。我们从乔迪刚出生就照顾他到现在,现在欧盟来的家伙居然想就这么带走他!什么为了全人类的利益,这是强盗的借口!好在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确切位置,我相信最终我们一定能成功……”乔迪想,这个人的声音很像庇护所的总管。
“……有了测序仪,我们也只是有了成功的可能,我们并没有把握短期内取得最终成果,乐观的估计也需要至少六七年。我们完全应该考虑把乔迪交出去,这能拯救全世界的人!”又一个乔迪熟悉的声音说道,乔迪却一下子想不起来他是谁。
“我们也能拯救全世界……这只是时间问题。考虑一下我们自己的国家,库玛!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振兴民族的绝好机会!”边上不知是谁插了一句。
“这几十年来,你们真的考虑过国家的平民吗?你们是为了自己发横财!”
对了,是库玛!居然是那位经常给自己做检测的库玛医生!乔迪心头一惊,库玛医生怎么会和这伙人在一起,乔迪一直认为他是个很好的医生。
“库玛,你说完了吗?……你该搞清楚你的立场!”
库玛没有再说话,只是愤怒地哼了一声。接着,就是一阵椅子挪动的声音,内屋的门突然被打开,库玛医生快步冲了出来,他惊愕地看到乔迪躲在门边。乔迪脑袋里一片空白。这时内屋的门又自动合上了,库玛一把拉住乔迪的手,快步走出了检测室。
他把乔迪拉到走廊一角,轻轻问道:“你怎么出来的?”乔迪没有回答,而是拉着库玛的衣角,把他带到关着伊甸的房门口。库玛取出一张卡片,在门沿的卡槽划了一下,门锁开了。伊甸吃惊地说道:“库玛医生!”她刚来这里时,就认识了库玛,库玛医生是这里的分子生物学和遗传学专家,很多问题都是由库玛和伊甸交流。
伊甸急切地问道:“您怎么来了,您是来救我的?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库玛把卡片递给伊甸,苦笑道:“啊,你们现在仍然在庇护所,经纬度是(39.57,22.80),可是我从未有机会把这个坐标发给外界,我们不是总管的心腹,可以说也是被软禁起来的人,所以根本没机会接触到通讯设施,更无法从这里脱身,甚至我的家人都被软禁在这里。
“你现在必须带着乔迪离开,从走廊尽头的边门逃出去,穿过一片树林,设法在林子后保卫处的联体平房内找到可用的通讯终端,我相信总管先生非常愿意由您传送一个误导性的信息给乌克兰当局,这是您唯一的机会。”他苦笑一声继续道,“我的卡片请放在门外的草丛下,我最多只能做这些了,抱歉。”说完他便迅速转身走开了。
伊甸的脑子里重复着那个坐标,尽管她聪明过人,但在这紧要关头她还是生怕记错了,以至于都没顾得上向库玛道谢。
伊甸带着乔迪按照库玛的指示偷偷摸过光线微弱的走廊,来到边门。当乔迪知道这里出去就是室外,便再也不敢往前走了,因为他从出生起就被反复强调着“外界辐射对乔迪来说是致命的”这一观念,他从小到大的生活习惯,完全都是有意识地避开阳光直射。
他万分抗拒地走出边门,伊甸思索了一下,突然有了主意。她摸出三粒药片,说道:“把这吃了,你就可以安然无恙地生活在外界环境。”乔迪将信将疑地吞下药片。伊甸轻缓地打开边门,乔迪本能地往后缩了一步,门外银色草地的光亮渐渐映入乔迪眼帘,他赶忙扶住墙壁,侧脸不敢正视。可是这生动的真实景色,瞬间就抓住了他的注意力,他像呆了一样,看着门外,兴奋而又呆滞地睁大了眼睛,露出了笑容。伊甸拉着他因兴奋而颤抖的手,溜出了边门。
从边门出来,伊甸略略松了口气,她关上门,把库玛的卡片藏在门边一簇草丛中。两人放眼望去,果然在前方看到一片树林,于是偷偷朝那儿走去。
在林中走了一会,乔迪贪婪地呼吸着林间的空气,看着这空阔而鲜活的自然景色。
突然,伊甸说道:“是时候该让你知道真相了。我不知道你是否学习过关于‘21世纪中期环境危机’的知识。”
乔迪一怔,沉醉在自然景色中的心被拉了回来,“嗯,听庇护所的老师说过,但是他们似乎不愿意和我谈论太多历史上的事情。”
“我想也是。那时突发了一些环境灾害,什么洪水啊暴风啊,等等,但这些都是人为造成的,人类也早都预料到了,也都有一定的预防措施。后来,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那就是太阳辐射的增强。一开始,人们觉得建造一个巨大的保护罩就行了,或者转移到地下来居住。但是,这些方法无法阻止森林、草地、动物的死亡——事实上,后来整个地球的自然环境几乎都被毁灭了。”
“我经常觉得好奇,”乔迪打断道,“如果他们当时什么都不做,那又会怎样。”
“那我们人类就会灭绝。”伊甸直截了当地答道,“根据计算,除了细菌之类的生物,没有高等的多细胞生物可以生存。”
两人沉默了一阵。乔迪从来都没听说过人类过去曾面对那么大一个问题。
“幸运的是,”伊甸继续道,“当时的生物科技已经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你知道这些科技成果,在仅仅一代之内,不单单是人类,对于植物和其他动物也是,可以通过基因工程改造来适应高辐射环境。被改造过的高等动物多数植物,都会在表皮细胞表达出一种特殊的银色几丁质结构,它可以很好地抵抗外界辐射。这就是‘银盾全球生物保护计划’,我想他们从未让你听闻过这个计划。”
“难道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计划吗?”乔迪问道。
“这是个全球政府都免费实施的保护计划,对人们来说,只用在身体上注射一针针剂就可以安然无恙地生存下去,所以绝大多数人都接受了。
“全世界170亿人口中,只有10万多人坚决拒绝接受银盾计划。这些人中有些是普通民众,他们很快死于外界辐射;而另一些有钱有势的人,便生活到很深的地下或是特殊的建筑内,生活供给都由外界提供。可那时人类疲于应付灾变,任何资源都是很紧张的,他们很快就负担不起,有的坚持到逝世,有的便被迫成为了‘银盾’人。另外,政府还不允许这些自然人自由地通婚和繁衍后代,理由是‘他们的基因会妨害人类在今后的自然界条件下生存’,所以,短短一个世纪不到,人们就找不到自然人类了。
“这时,唯一的希望只剩下当年各国特意保护起来的200多名体格智力等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自然人。但是由于他们或多或少都经历过一些辐射伤害,并由于遗传基因和银盾人的不同,只能在这200人之内互相结合,繁衍后代,所以在他们的后代中逐渐出现了一代比一代严重的各类遗传缺陷,直到半个世纪前,最后一批自然人也全数死亡殆尽。”
伊甸看了一眼乔迪,继续说道:“那时,只剩下一些自然人类的胚胎干细胞,由于灾乱期间电子设备也受到严重的干扰,这些珍贵的细胞,其实也不是非常可靠。”
伊甸苍老的脸上露出哀愁不忍的神色,“当年这些自然人,承载着人类的希望,自己却世世代代忍受着遗传疾病带来的莫大痛苦,从人道的角度说,其实人们很早以前就不想让他们继续繁衍后代了。”
“那我是不是就是这些自然人的后代?”乔迪问道。
伊甸停顿了一下,然后终于回答道:“我想不是,因为你看上去非常健康,没有任何遗传问题,除了由于长期不接触阳光造成的一些小问题。可能是因为某种基因突变,使你正好完美地恢复了祖先的自然基因。这种突变的几率是如此低,以至于目前在全人类中,你是独一无二的,简直就是上帝的恩赐。
“如果你有机会看到一些历史资料,可能你会感到奇怪,乔迪,”她继续道,“如今我们每天用到的那些东西,比如电子屏幕、运输机等,都和历史资料上看到的相似,而毫无革新进步。当年大灾变给人类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和损失,地球生物圈的自然资源遭到毁灭性的破坏。当时的人类必须把有限的资源用来拯救人类自身和其他物种,以至于照顾不到其他方面。”
伊甸顿了顿,继续道:“世界各地,大型的娱乐项目很少出现了,奢侈的个人生活被视为极大的罪恶。全球各国签订了裁军协议,最大程度地减低了军备消耗,甚至,大多数的尖端科研项目都被迫搁置。你知道我们人类已能在月球建立基地,甚至都去了火星吗?那些计划都被放弃了。同样的,其他领域的科学技术研究也失去了支持。
“现在看来,”伊甸脸上的皱纹收缩了一下,她叹了口气,“人类的科技在很多方面甚至退步了。现在,我们能用保存下的种子恢复自然植物,却没有技术力量再恢复人类原来的面貌。”
“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他们故意瞒着我吗?”乔迪问道。
伊甸正视着乔迪,空洞的银色瞳孔映出了乔迪的脸,她郑重其事地说道:“最后的真相就是,外界的太阳辐射其实已经减弱了。实际上,太阳的辐射消退得非常突然,也非常快,两个多世纪后就回到了大灾变之前的水平。那样一来,‘银盾’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而我们所有被基因改造过的人就都成了怪物,我们不但无法恢复原来自然人类的美丽样貌,更严重的是,近年来不断有遗传学家证实‘银盾’对人类基因的伤害,其中最严重的就是‘银盾’对人类智力和寿命的负面影响。其实这也不用证明,银盾计划之后,人类平均寿命都只有五十多岁,而智力水平在平均40岁之后就发生严重的倒退,这极大影响了人类文明的发展。你看到我了么?我今年33岁。在700年前,33岁的女性,是年轻而漂亮的。
“所有人都像被诅咒了一般,除了你,乔迪,你和你的dna。”
伊甸笑了笑,“自由是人类的天性吧,当你清楚地明白室外已并不存在能杀死你的辐射,而你又是全球最自然最美丽的人类,那么软禁你的人就必须整天提心吊胆地防备着你逃出去啦,更别提要你乖乖地配合他们的研究了。”
乔迪发现在林中漫步真是一个奇妙的体验。当然他在电子屏幕上也见过类似的场景,但那完全无法和真实的体验媲美。他能听到林间枝头的鸟鸣,甚至看到了一对小鸟,林阴间撒下的斑驳阳光,照耀在它们五彩缤纷的彩色翅膀上,发出金属的光泽。如果安全的话,他可真愿意在这儿多待一会。
不过,又步行了几分钟后,他们就到了林地的另一边。乔迪朝林地外望去,在一片空地后,有一座多幢平房组合成的建筑群。有几架小型运输机沿着通向房子的道路停靠着。一直有人在每间房子之间进进出出。
“我需要马上找到一部通讯终端机,然后联络外界。”伊甸告诉乔迪,“你就待在这儿等着,我会尽最快的速度。如果耽搁久了,你就得自己找到遮蔽,即使现在的辐射减弱了,而且你也吃了药,但你仍然不能暴露在阳光下太久,你在外面最多能待一小时。”
伊甸走出树阴,迅速地穿过空地,从最近的一扇边门进入那个建筑群。乔迪看着她消失在门后。
大约过了半小时,乔迪开始不安了。用通讯终端机不会耗时那么久,如果没问题的话,她该出来叫自己一起进去吧。又过了一小时,乔迪已经变得非常焦急了。他想,自己该怎么办呢?是继续待在这儿等伊甸,还是进去找她?
又过去了半小时。他平时非常惧怕的太阳已经落入了西山,他第一次在外面这么望着夕阳,心中有些敬畏。接下来,空气渐渐变得寒冷。有几间屋子里的人工照明亮了起来。乔迪在外面待的时间已经超过伊甸告诫他的安全时限一倍多了。
乔迪先是蜷缩在银色的草丛里,直到天色渐暗,他才小心翼翼地朝建筑群中离自己最近的房子走去。有一扇侧门半开着,屋内的光线透了出来。乔迪将身子贴着墙壁,听着里面的动静,可什么都没听见,于是,他就推开门走了进去,突见一个男子站在屋内,离门口只有几步的距离。
“欢迎回来。”庇护所总管说道。
在一间书房里,乔迪眺望着窗外。现在窗户是半开着的。
“你已经惹了很多麻烦,”总管说,“那个女科学家是个极端不负责任的人。我们会尽快给你一个彻底的医学检测。”
“伊甸还好吗?”乔迪问道。
“还好。她来到保卫处的楼群,并不知道那是我们的地盘,她求人给了她一台通讯终端,颤颤巍巍地联络上了基辅方面,现在乌克兰地区的所有树林边的联体平房都正在接受军警搜查吧,哈哈。”总管得意地答道。
“那我们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乔迪继续问。
总管银灰色的双手一直在身前的桌案上颤动着,听乔迪一问,颤抖显得更加剧烈。
“你认为我会允许那些人就这么来到这里为所欲为吗?”他对着屋内的空气说着,好像不是在说给乔迪听,“是我,是我的人在这儿把你带大的。我们为你提供特殊的饮食,教育你,做着所有的基础研究。我想你现在已经了解情况了,我们准备拯救整个人类——而他们居然想要来夺走你!”
总管的双手落回桌面,显得平静了一些。
“我知道你一向很聪明,”他继续道,“对于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你应该已经得出结论了。”
乔迪确实已经得出了结论。他想,那段运输机机舱内的旅途,还有舱外直升机的动静,都是用来让他以为他被带到了很远的地方,而事实上,他们只不过是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出发的地方。这是为什么呢?
他想出了答案。他并不是那个要被欺骗的目标,这一切安排都是为了欺骗伊甸。她被误导着确信自己到了乌克兰,然后她在向外界求援时也会误报她和乔迪被困在了乌克兰。没有人会猜到乔迪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庇护所。
乔迪说出了他的推论。
“你猜得很接近,”总管答道,“不过,事实上并没有什么直升机把你们吊起来,我们可搞不到一架那么大的直升机。但是我们找到了一台以前留下的飞行训练机,它可以模拟出你们被直升机吊起的环境条件。我们还有一台很吵闹的引擎。”总管冷笑,乔迪是第一次看到总管笑。
“所以现在,你的女科学家朋友已经向政府发送了一条消息,说你们被困在了乌克兰,当局正在乌克兰搜寻你们,而我,就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完成我的项目。”他说道,“只要我们得到那台设备,只要几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完成。”
“如果你得不到呢?”乔迪说。
这次总管没有回答,而是按下了书桌上的一个按钮。一个女助理走进了书房,乔迪也认识她。
“我想你现在最好回到自己的老房间去吧,”总管说道,“汉娜来带你过去。”
乔迪在自己的屋内躺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感到一阵恶心。
闻着空气中的双氧水和酒精的味道,乔迪知道自己回到了医疗中心。看着周围,他认出了这间屋子,他和伊甸就是从这里逃离的。现在屋子里站满了人:三名他认识的医生,其中两人给他准备过饮食,两名护士……他在人群里寻找伊甸,但是她并不在这儿。他发现自己被绑在沙发上,有根输液管插在他右臂的静脉里。
乔迪似乎记得自己半夜醒来过,头痛欲裂,然后剧烈地呕吐。他无法入睡,站起来却感到浑身乏力,天旋地转,他最后的记忆就是在开门的时候自己跌倒了。
房间里有一群医护人员站在一边议论纷纷。一名护士注意到乔迪醒来,便快步走到他身边。
“你觉得怎样?”她问道,接着对其他人说,“他终于醒了。”
乔迪感觉难受极了,但他还是勉强说道:“还好,我怎么了?”
“你昏迷了,我是库玛医生。”一名医生答道,他边说边微笑着摸了摸乔迪的脉搏。“不用担心,你可能是吃了一些不适合你的东西。你会好起来的。”
然而,另外两名医生并没有笑容,其中有一个看上去还非常生气。
“直接面对事实不是更好吗,库玛医生?”那名生气的医生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响,乔迪听得很清楚。那医生继续喊道:“乔迪他出去过了!我的上帝,这就是辐射病!一个多世纪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病例,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安静!”第一个对乔迪说话的那位医生用严厉的口吻低声回道,“我们只要保持冷静,可以处理好的。”
“我们出去讨论这个问题。”第一个医生答道,接着,他们都去了会议室。
乔迪听了这些交谈,确信自己遇上大麻烦了。他这辈子一直被告诫不要把自己暴露到外界环境中去,那无疑是致命的。从小到大,每次他进入一个屋子前,都会小心翼翼地确认屋子里的门窗都已被严密地遮蔽好……直到伊甸把他直接带到室外环境的那天。伊甸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自己要相信伊甸?不久前,居然还觉得自己能拯救人类!虽然感到很羞耻,但是乔迪还是哭了起来。
乔迪记不清过了多久,外面又传来了一阵喧闹。伴随着一阵争执声,一群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乔迪从中听到了总管威严而冷酷的声音。门猛地被撞开,总管和几个手下气势汹汹地快步走进来,几名上前阻拦询问的医护人员被粗暴地推倒在地。
“是谁把我们的具体位置告诉了国立健康所?还说了乔迪的事情?愚蠢!大胆!难道不知道我这里的规矩吗?”总管厉声喝问。
“现在这儿所有人都听我的,”总管宣称,“现在开始谁也不许再提乔迪了,必须严格保守秘密。因为你们愚蠢的行为,我必须带着乔迪马上转移!”
有名医生从地上爬了起来,向总管问道:“如果乔迪死了,你怎么向人们交代?”
“乔迪不会死的,”总管回答,“库玛医生向我保证,乔迪并不是得了辐射病。”
“如果库玛医生向你说过这话,”另一个医生说,“那他比我想象的更笨。”
乔迪心里对自己说:“完了,所有关于成为英雄和拯救人类的念头都成了空想,伊甸真把我害死了。”
他感到一阵难过,又有眼泪涌了上来。
这时,外面又爆出一阵骚动。巨大的爆炸声从机库传来,还有些枪声,还有人用喇叭命令对方放下武器。同时,门猛地打开了,两个士兵伴随着那个愤怒的医生走了进来。
伊甸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来,左右也有军士保护着。她银灰色的面庞憔悴而布满皱纹,带着满面尘土。但是她看上去似乎神采奕奕,带着胜利者的神色。她径直走向庇护所总管。
“你这卑鄙小人!”她说道,“你怎么可以就这么独自霸占着乔迪?你没有设备,没有合格的人员。乔迪是上帝给全人类的恩赐,而你深藏他那么多年,只是想获取天文数字般的利益吧。为此,你不但非法软禁了那么多人,而且还蓄意挑起国际纷争,现在,幸好我联络上了当地的欧盟驻军。”
总管面带冷笑,目光看向他的一名心腹随从,随从满面惊疑地向总管解释道:“当时我明明听见她在通讯终端里说……”其实他不用解释什么,因为当时总管亲自通过监控摄像看到伊甸使用通讯终端的全过程,而且,当时总管的手指就放在切断一切通讯的紧急按钮上。
“啊啊,是的。”伊甸不耐烦地打断道,“下次,你们再嘲笑一个有规律地颤抖的敌人前,最好先了解一下古老的莫尔斯码。”
她又转向乔迪问道:“你感觉怎样?”
乔迪眼泪汪汪地望着她,说道:“我快死了,因为你把我带到外面去过了。”
房间里突然挤进了更多的人,带着钢盔的军队士兵和几名科学家模样的人。乔迪觉得形势似乎完全好转,对自己大为有利,只是,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快别瞎说了,”伊甸笑了,“那些都是我给你吃的药片的效果。一旦药片的效力消退了,你将安然无恙。让你遭这些罪我感到很难受,但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必须让你出现在医疗中心这儿,确保在营救行动时能顺利地找到你。”
伊甸转向总管,挑衅地问道:“事实上,你的科研队伍根本无法确认小乔迪究竟是什么原因病倒的,是吗?
“啊,抱歉,这里还是有个明白人的。”她接着略带歉意地朝着库玛医生微笑了一下,“我想库玛医生一定作出了正确的诊断。”
乔迪获知自己至少还要在庇护所呆一段时间后,感到很惊讶。伊甸向他解释说,全世界各地区的科研机构相互之间达成了共识,她将会把他的dna样本送给各地的生物学家们,以研究退化的问题。
同时,对乔迪来说,在他以往接受教育的地方继续培养他是比较合适的,这里的工作人员他都熟悉,也知道怎么照顾他。当然,总管和他的一些手下已被相关部门带走,而乔迪的老师和小伙伴们则留在那里陪伴着他。另外,欧盟也答应帮助他寻找他的亲生父母。
取样工作对乔迪来说并无任何痛苦,取一根头发,或是使用唾液拭子(一种棉签,刮擦口腔黏膜可进行dna取样)即可。全世界的生物家们如获至宝,通力合作,在解决“银盾”的问题上进展神速,伊甸志愿加入了第一批“自然”计划的被试者。因为伊甸是宝贵的科学人才,欧盟科学协会出于风险考虑,曾竭力反对她的加入,而在她的执意坚持下,又考虑到此举的激励作用,最终还是同意了。
一辈子都被限制在庇护所生活的乔迪有时会感到些许闷气。可他一想到,至少他可以在游戏时间和大家一起到屋外去玩耍了,便会兴高采烈起来。但是由于常年的习惯,乔迪对太阳还是有种条件反射般的畏惧。
伊甸告诉乔迪,其实地球上所有生命的能量都来自于太阳。太阳能量通过植物的光合作用被留在了植物体内,食物链低端的食草动物又是通过吃植物来摄取能量,所以太阳是全地球上所有生命的恩人。700年前太阳给人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那时人们也变得很惧怕太阳,但是现在的人类和远古的人们一样,一如既往地敬爱着它。
乔迪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那片树林散步,他非常喜欢那种穿过林阴的斑驳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伊甸每天陪伴着他观看日出日落。一年多后,他终于消除了对太阳的恐惧,就像整个人类一般。每当日出的阳光照亮伊甸日益年轻红润的面庞,乔迪的心中总会涌起一股莫大的欣慰,看来自己果然是个能拯救世界的大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