骇(六)/王嘉
2014-12-29 16:35:26第二骇
他那一刻是否灵魂出窍,他是否精神不正常,成了那几天所有人讨论的话题。很快,美国军方宣布,贝勒泰将军因精神健康原因不得不提前退役,后来大多数媒体由于不知道内幕选择了闭嘴。事实上,在经过军方的审讯后,贝勒泰被软禁至亚利桑那州一家简陋的民宅里,从此身陷囹圄,与世隔绝。
后来我们从贝勒泰的私人记录中,知道了真相。
以下选自《贝勒泰将军回忆录》:
我严厉地望着格拉夫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问。
格拉夫曼脸色惨白。
那里面确实有东西。
什么?我皱眉。
“骇”里面的空气……
也许是我瞪着他的原因,格拉夫曼仿佛卡住了壳,插进一段长长的沉默。
是氧气,他终于重新开口,我们的化学家发现氧原子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我的语调尽量平静,但我的心跳加速。
它们经过了微调。从表面特征看,它们和普通氧气没有任何不同,但在每个氧原子电子壳层最外侧,被人工嵌入了一个奇异轻粒子——这个情况是最新发现的。当它们进入普通大气中,由于该轻粒子的作用,电子层轨道会变成复杂的混合形状,然后通过原子间的假旋转,将轴向的配体与水平方向的配体发生交换,再与其他配体易位,直至生成稳定的异构体,也就是成为一种新的气体分子。它们与普通氧元素非常相近,但是内在机理又完全不同,但其人工分子结构的特殊性只有用最先进的粒子测量仪才能辨别出来。
我对他说的一大串科学术语深恶痛绝,但此刻我已经没有训斥他的念头。我的双手微微发颤,很想直接掏出枪对准他的脑袋。
我们对人造物质元素的了解还不够深入,所以当初只用常规手段测定了空气的情况。说到这儿,格拉夫曼使劲甩了一下头。我们做梦也想不到,外星人能用这种技术……这种狡猾阴险的方法来蒙骗过我们。
这种奇异分子,我打断他,具体会造成什么后果?
“骇”里大约有十升左右的气体,当时实验室是与外界隔绝的,但后来它们大部分释放出去了。据我们的判断,空气密度为每升里约含1 022个人工原子,在普通空气中结合成大致相同数量的人工分子。它们大概在一年的时间内就可以随着地球大气层的充分流动遍布每立方米的空气中,每立方米平均能分配到十个到二十个这样的奇异分子。也就是说,每个地球人都几乎不可避免地会呼吸进几个。
我心轰地沉下去。
发现这个事情的人是谁?我问。
一个叫费贝姬的女科学家……她是金的助手。我们当时空气检测器里留存的样品由她保管,结果她……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再和任何人说。我用手指着他,严峻地说,让她也闭上嘴,我要直接向白宫报告。
给总统打完电话后,我茫然地思考,用最古老的方式咬咬舌尖。刚才格拉夫曼与我的对话的确不是梦。如果那些奇异分子千真万确,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外星人……他们把地球大气层当成了实验室?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总统在电话里一言不发,最后对我说了我对格拉夫曼说的同样的话。
我知道,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这个事情会被列为绝对机密。一年的时间,整整一年,人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呼吸进它们。我们可能犯了大错,我们把地球全人类的未来抛向了一个未知的道路。这个想法令我心如刀绞,连续几个晚上我汗淋淋地从噩梦中吓醒。
随后我知道,其实在我向总统报告前,白宫和太空总署已经获得了这个信息。那个叫费贝姬的女科学家发现了情况后,先告诉的是金教授,然后是庞美儿,最后才是格拉夫曼。我本人其实不该是知情圈子里的人。格拉夫曼很可能因为错判了情况,或者因为紧张过度而犯糊涂,误以为应该向我汇报。他很可能因此受到处罚。没工夫考虑他个人的死活了,我现在满心焦虑的是人类的命运。政治家们为了维持稳定,甚至会彻底把这件事情从历史中抹去,因为从目前看,每个人的生理都还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对此我搞不明白,我不是科学家。但我要做一个坦荡正直的美国将军,不留败笔,不留遗憾与骂名!
我不能在欺世骗局图中留下一个可鄙的背影。
我的思路还没有理顺。怎么办?该怎么办?能怎么办?有一点是非常清楚的,必须把这个消息立刻送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防止这场灾难,或者至少让人类有所准备,把损失减到最小。用什么方式把消息送出去?网络肯定不行,关于“骇”的谣言早已五花八门,不差我这个。跑出去跟其他人说?别人信不信很难说,但白宫和军方肯定会马上把我抓起来。
……
按年教授说,贝勒泰的反动本质决定了他的目光短浅,但他还是有些良心的。跟那些心机深重、层层布局的美国高官大佬相比,贝勒泰算是真性情,心里想的跟嘴巴说的是一致的。大概他是目睹很多黑暗内幕隐忍很久,不吐不痛快,最后借着这件事情来了一次爆发。当时他能冲动压倒理智,心中也应该是填满了做错事却又无力补救的愧疚与悔恨。但这种良心跟中国历史上的清流派类似,慷慨激昂呈一时之快,结果遗祸自身,终身遗憾。
有人描述后来亲眼见到贝勒泰将军被软禁的情景:他孤零零坐在屋中一个小凳子上,满头白发颇为醒目,身着浅色短袖衫,手中玩弄一把生锈的手枪,背着光线的面色灰暗,挣扎着站起来同来人打招呼,动作之间,上臂略抖,呼吸急促沉重,尽显苍老。屋内唯有几件破旧家具,窗外暮色天光,微弱光线倾斜之处,但见蚊虫飞舞,聚集成团。
这位前美军中将被美军隔绝于世六年。美国的法律体系里面根本就找不到“软禁”这个概念,贝勒泰可谓是遭遇潜规则的第一人。他的健康状况日趋恶化,最后心脏病安装了起搏器。到他最后亮相于世人面前时,他的肺部已经出现大面积纤维化。
也许等到历史的尘埃落定之际,贝勒泰当年之举究竟是对是错才会渐渐自“悲壮英雄”这块扭曲的匾额中初现端倪。可惜事情是永远在变化着的,历史的尘埃是永远飘扬着的。只能说随着时过境迁,留给后人的唯有那段历史的吊诡与荒谬,和那段时空中曾显现过的斑斑血痕。
而当时,由于第二个“骇”的来到,人们很快忘记关注贝勒泰的命运。
第二个“骇”落下的地点在塞拉利昂。
它着地的速度比第一个“骇”要快,射入地下二十多米。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位于惠尔湾的港口码头突然像被撕开了裂缝,猛然下沉,周边地面剧震,港口一个个货柜瞬间掉入海里,十名在码头工作的工人不幸被卷入。附近被惊动的人们赶来时,一个直径四米左右的“天坑”突现在他们眼前的码头地面。
塞拉利昂政府军在得到消息后派出大量军队前往该地区,但一些西方记者已经捷足先登。美联社称,第二个“骇”的降临给全世界带来了不小的轰动,但在塞拉利昂本地却几乎没人确切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电视画面里能看到“天坑”周围站着很多围观的黑人群众,都带着打酱油的喜庆心情。
随即现场的后继消息被封锁,所有通往此港口的道路也均设卡。塞拉利昂相关部门开始对外否认事件的真实性,宣称是其内战时期遗留下的炸弹爆炸。
由于事先得到“通天号”的报告,美国对此早有准备。
由海军少将皮尔森指挥,一个航空母舰战斗群包围了塞拉利昂海岸,同时夏威夷和土耳其的美军空军部队出动了约两个联队,直升机、侦察机、预警机和特种作战飞机在几个小时内覆盖了塞拉利昂全境。美国要求塞拉利昂立刻完整无损地交出“骇”。美国国务院发言人警告塞方,“骇”关系全球人类的安全利益,如果操纵不当,后果将极其严重,必须由太空总署的团队保管。
联合国随即也发表同样声明,敦促塞拉利昂交出“骇”。
三十六小时之后,迫于压力的塞拉利昂交出了“骇”。它和第一个“骇”完全一样,波浪形扭转的黑色双椎体,通体密封,比例均匀。
后来我常思考,人们对于“骇”的好奇和狂热,完全在于事件本身的奇迹性。这是个不再有奇迹和神话出现的世界,这是个一个无聊男女整天在微博上转发那些又矫情又无聊的帖子的高度空虚的时代,精于计算的资本和无聊的媒体垄断了一切。超稳定模式一方面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另一方面也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乏味。
“骇”的突然降临,打破了超稳定结构,它是来自人类社会外部的奇迹,好像楔入死气沉沉的社会的一枚钉子。
人们内心深处,期待着它能颠覆这个世界。
当然,世人还不知道第一个“骇”的内幕。
美国政府、军方和太空总署高层少数知情者此刻却心怀忐忑,对第二个“骇”心态复杂。
第二个“骇”,能不能解开第一个“骇”的谜底呢?
它被直接运送到了新墨西哥州的丰克基地。这里是全球实证派科学的大本营,具有比关岛基地远为完善的研究实验条件。科学家们这一次做了最充分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安全分析部门做出了全方位的危险评估和预防措施方案。“蚕室”呈密室结构,里外共安装了三层全封闭的防护层,透过透明的防护层能够观察内部真空环境。每层防护层的滑动门都带防原子污染的空气过滤装置,这回不管“骇”里面是什么,它绝对不会散布到外面的空气中。
作为检查团成员,我近距离地观察了二号“骇”,并看出了异样。
它是一道细小的、浅浅的暗红线,围绕“骇”朝上一端的尖锥,与表色本来不易区分,而且我和它距离有好几米,我开始不敢相信它的表面真有那么个玩意。但我后来能确定,因为“骇”的表面太光滑纯黑了,当你全神贯注盯住它时,那个暗线就越来越明显了。
“是的,你没看错。”一个负责研究的女科学家和我对视了一下,用一种秘密的口吻说,“我们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而且很吃惊。那其实是个环绕标记,它那部分的材质与‘骇’本体不同,不是四元素合金,而是普通的纯钨。”
我迷惑地看着她。
“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推测,这是发送‘骇’的一方在提示我们,我们切割的时候,要沿着这个圆形标记来打开它。”
“这么说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了?”
“很难讲,‘他们’是物质元素大师……但是我们想,‘他们’肯定希望我们不破坏‘骇’里的东西。”
“‘他们’……你是指外星人?”
“是的。”
丰克基地里充满一片期待的气氛。
全球人类也充满了期待。
所有人都在谈论切割“骇”这件事。主流媒体预测,届时全球观看现场直播的观众人数肯定会突破记录。这回为了避免舆论困局,庞美儿把“蚕室”置于全球媒体的监督下。自从“骇”进入“蚕室”那一刻起,就有五台摄像机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全方位保持对实验室内部的监测,并将现场画面放在太空总署的网站上,全球各电视台直播。
庞美儿的“透明政策”执行是如此彻底,如此向公众开放,公正、透明,让人口服心服,让一切对政府和太空总署心存不满的反对派都闭上了嘴,让最激烈的怀疑论者也无话可说。一向对美国官方持批评态度的美国国内自由派媒体也表示了赞许。
我对庞美儿掌握公众心理的能力暗暗佩服。其实庞美儿此刻已经知道第一个“骇”的内情,这令后来的我更对她临危不乱和掌握表演的分寸佩服得五体投地。
切割“骇”当天,庞美儿站在“蚕室”正前方,目光里闪烁着果断、敏锐和狡猾,仿佛是“骇”的守护神。
一只隐约发着蓝光的激光喷射器对准“骇”顶部的阴影红线,看来他们是打算按照外星人的指示切割。
激光发射了。
摄像机对准“骇”。全球的目光此时此刻都集中在它的身上。
奇异的白光咝咝地射向“骇”顶部,沿着线条标记切割。它的锥体轻微振动。随而温度的急剧上升,锥身浮满五彩缤纷的光点。
“当”——它被射穿了。
顶部出现了一个无底的黑洞,又黑又怕人。就在我们伸长脖子想要看仔细的时候,“蚕室”里灯光突然灭了。
我们吓了一跳,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
“大家不要慌。”庞美儿高声说。
她的声音温和但坚定,能让大家冷静下来。一个军人严厉地盯着一个科学家,后者紧张地用对话机问操作室,结结巴巴地转向他说:“里面的电路突然出现故障,受到了干扰。”
我相信此刻正在看直播的全球观众和我一样惊愕。整个“蚕室”里弥漫着黑暗,黑暗中的东西没有一定的界限和轮廓,只有那个“骇”静静立在那儿,表面鬼魅般地流动着纤细隐约的美感。
紧接着怪事出现了。
一股若隐若现的松石绿薄纱光雾,轻柔地自“骇”顶部洞口的黑暗中涌现。它袅袅升起,缓慢但坚定地沿着一个奇怪的轨迹延伸,神秘的形状在氤氲中流露出巧夺天工的幽柔细致。
随着半空中的形状越来越复杂和精致,洞口的光雾亮度突然增强,那里有一股强大的生命力正喷薄欲出,迸发出某种威严的意志。
我们每个人都呆住。“蚕室”里发出一种微弱而单调的响声,从扩音器里传出来,仿佛从水底传上来的鲫鱼吐泡泡的声音。
正揪住一个工作人员、命令其立刻找照明设施的军人也把手松了下来,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它是一团涌动的金光,从洞口跳跃出来,填充着空中的轮廓线条。那是怎样的光啊!宇宙的光辉、智慧的光辉、文明的光辉和纯洁的光辉兼而有之。它飞速交织出一个个奇异的迷梦组成的光怪陆离、界限分明的彩带,在我们各自的头脑中回旋着。
所有的人都怀着期望、敬畏、不安的心,目光齐刷刷地看着“蚕室”。无需再去找什么照明,此刻它里面已变得灿烂堂皇,如同天界。
一道道细密的光线透过防护层,落在我们的身上,落得那样轻,宛如夏日晴空落下的一缕游丝。我被感动了,肩膀颤抖了一下,我脸上仿佛感到火焰的热力。“蚕室”里闪烁着生命的瑰丽色彩显得那么协调,终于,一个飞腾着的、被火焰照得通亮的人形,从神秘莫测的光彩中,随着肉身的具象而出现在了凡尘之中。
我们的心突突突地狂跳着,屏住气看着。
一双眼睛现出来了,却是紧闭的。然后是脸庞、脖子、肩膀、手臂、胴体曲线……一个曼妙的蓝发少女成形了。她通体光洁透亮,亭亭玉立,与真人一般大小,显现出天地万物造化出的人类本原的美!
我们哑口无言地、呆呆地看着她。
这一幕在多年之后,我还记忆犹新。她的眼睛缓缓睁开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啊。她似乎没注意周围的人,她的目光正流连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目光不解地看着周围的这一切。
少女悬浮在“骇”上空。对眼前这个世界,她完全没有了解。从她淌着些许茫然的样子能看出这一点。但从她忧郁的眸子深处,从她的灵魂蕴藏的照人光彩中,她呈现了潜在的内心世界,正是一种人类所梦寐以求的境界。
她身披那一袭若隐若现的松石绿薄纱光雾,蓝发垂肩。我紧着揉眼睛,定睛看着她,只感到恍惚。
众人大气也不敢透一口,生怕惊动了她。
所有人的眼神都温柔了。她是多美啊!我扫了旁边的女科学家一眼,只见她眼圈略略发红。
庞美儿把自己身子斜倚着金属窗帘,沉静地端详着她。
根据科学家的推断,这个少女是立体光影成像。那个“骇”顶部洞口是她的开关,只要堵住洞,她就会消失。
但没人愿意这么做。
科学家试图与她对话交流,她都置若罔闻。
虽然无数的疑问在我们心头盘旋,虽然我们心中也感到无比的困惑和震惊,但我们仿佛被施了法术一样,静静地看着她。在她的注视下,我们每个人似乎都经过了身心的洗涤,眼神纯净了不少。
人类轰动了。
她的形象随着现场直播传遍全球。整个美国乃至全世界欣喜若狂,人们沉浸在这一外星人现身的大童话中,哪怕科学家们称她只是一个光影。人们宁愿只相信其中的浪漫和传奇,拒绝任何现实科学的分析。这或许也是因为以往太空总署和美军给世界留下的说谎印象,即便现在所说的有真实成分,也成了“假做真来真亦假”。更何况她是如此美轮美奂、勾人心魄,如同在沉闷的旧世界的黑夜中,升起的一颗迷人的晨星。
接下来的三天,她没有说话,没有反应,只是用沉默的目光在“蚕室”的四周流连。她仿佛在学习人们窃窃私语的语言,学习这个世界人类的交流方式。
科学家推断,她正在进行某种内部信息的初始化过程。
第四天,她终于有了反应。
面对众人的目光,她轻手一扬,光雾轻舞,宛如群星落地,满室生辉。众人一片惊呼,她笑了。
她的贝齿微张笑靥展开,双眸闪电。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我们每个人——穿透玻璃的旖旎光芒使我感到一股子劲流过全身,我麻木不仁的意识像闪进了一道曙光似的,使我奇迹般地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我后来在日记中写道,一生的意义,都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遥远未知的智慧文明已向地球露出自己深奥莫测的隐秘。
所有人都沉浸在她的目光中。从她的眼神中,人们读到了很多,看到了人类灵魂不可企及的完美境界。我们曾经幻想,人类都是纯净的、真实的、善良的,对爱与被爱充满了憧憬的,后来现实和社会让人类变得残缺不堪,变得贪婪了、狡诈了、凶残了。现在,我们看到了一个完美的人。
我们想永远这么待下去,直至永恒。人类的痛苦,人类的损伤,人类的一腔伤怀,在她灿烂的光辉下,是那么值得搓揉,需要轻抚,只有她无声的目光才使悲伤渐渐平复,使生活重新有了真正的韵味。
最令我们惊异的是,在她身上好像生存着两个灵魂。她是欢乐的、光彩照人的,但与人们的对视中,她的嘴角边偶尔也隐约露出一丝悲伤。是的,凭借着超凡无边的智慧,她已经洞察了人类的所有苦难、罪孽和卑劣。
全世界静下来,怀着神秘而深沉的喜悦看着这个外星人。
第六天,她开口说话了。
“我是菩柔提人阿琳娜。”
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她的声音平缓,像平稳的波涛那样庄严有力地在大厅回荡,没那么缥缈空灵,而更显得平易诚恳。她的声音传遍世界,她开口说话令世人欢呼,全球各城市锲而不舍连续好几天坚守广场观看大屏幕的人们全都跳了起来。
她的第二句话是:
“地球人,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传递一个重要的信息给你们。”
此刻全世界正为她开口讲话而沸腾。人们当时还不知道,她带来的信息,超过了所有宗教关于末法时代最恐怖的预言和想象。人们开始时只为她着迷,因为她的现身太具有戏剧性——从“骇”内那团光芒中脱颖而出,呈现为一个凝聚的象征,异星文明在她的代言下充满无限生机,在人类迷茫的心里投下一束瑰丽光芒。
人们同样不知道的是,她将开启一个让人战栗而痛苦的时代,一个充满异象和风雨飘摇的时代。一个个让人目不暇接的历史事件将相继爆发。她的外表是一个智慧而完美的女神,然而正是她,奏响了地球浩劫的前奏。她的蛊惑将彻底摧毁人类的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世界。
关于诸事的最赤裸的真相,只有在潜藏在太阳系边缘的ila那里才能找到。关于人类的未来的预言,掌握在与ila接触的“通天号”里的一个成员手中……
(连载的是删节版本,完整内容请看长篇科幻小说《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