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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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霾临镇 封龙
2014-07-24 16:02:06 醉汉罗宾从酒馆出来时已经是晚上12点，他摇摇晃晃地朝几个街区外自己的小破屋走去。罗宾步履蹒跚地经过农研所时发现似乎起雾了，雾气很快将他笼罩住，路灯的光晕只能照亮很小的一片区域。罗宾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他侧耳倾听，似乎四周传来奇怪的声音，而且空气中也飘着奇怪的味道，好像……好像是……对，是公共厕所的味道……罗宾迷迷糊糊地想现在还处于夏季，这该死的雾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嗡嗡嗡……不等罗宾细想，忽然传来某种机器低沉的声音，呼啸声中，一双黄色的巨眼出现在罗宾的面前。罗宾瞬间就醒了酒，冷汗爬满他的额头，他想大声呼救，然而不等他发出任何声音，两只巨眼猛地向他扑了过来。砰的一声他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掉落在地上。
四周再次恢复寂静，无声的雾气正变得越来越浓。
叮铃铃叮铃铃……
杰克正在做着美梦，刺耳的电话铃声将他从梦乡中拽了出来，杰克恼怒地下了床抓起电话，然而话筒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他骂了一句扔下电话又躺到了床上。片刻后杰克无奈地又爬了起来，此时是凌晨4时。杰克来到电话前翻看来电显示，果然是从研究所实验室打来的。
打来为什么又挂断呢？杰克嘀咕着，开始回拨，然而话筒中却传来忙音。杰克放下话筒沉思片刻，又拨了另外一个号码，这个号码是值班室的，今晚是路易斯值班，然而三分钟之后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杰克心里一沉，难道实验室出事了？不过能出什么事呢，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固氮真菌还能造反不成！杰克摇摇头，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但是研究所可能真的有事，难道是宣扬物种平等的组织又来闹事？！不管怎样杰克需要马上回农研所一趟。
杰克飞快地穿好衣服，忽然他嗅到空气中似乎传来煤气的味道，妈的，天然气的自动阀门又泄露了，等我有钱了一定要从这里搬出去。杰克郁闷地想着，手动将煤气关掉之后就匆匆向外走去。杰克一开门，差点以为自己瞎了，只见外面是茫茫的雾霾，街上的路灯变成了模糊的一片微光。杰克大吃一惊，这情景非常熟悉：自己的研究项目就是制造这样的雾霾。杰克的这个项目是在农田里面把富含圆褐固氮真菌的nb培养基①汽化，让真菌更有效地接触氮气，达到高效率固氮的目的。看样子现在整个小镇都笼罩在雾霾之中，如果真的是自己的项目出了问题，那么恐怕不止是小镇被雾霾包围这么简单了。
杰克咒骂一句，快步到车库中开出自己的车，这是一辆烧天然气的老车，杰克一直想换一辆最新的电力车，只是这次项目还没找到投资商，很多经费都是自己掏的腰包，换车的事也一拖再拖。现在项目又出了这么大的问题，看来别说收回前期的投资，没准自己还要被小镇居民投诉。杰克一边心神不宁地思考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朝研究所驶去。
二十分钟后杰克到达研究所，研究所的大门紧闭着，里面看不到一丝灯火。杰克暗骂一句，下了车，打开大铁门，将车停在了院内，然后到值班室打开灯。值班室空无一人，杰克又来到实验室门口，本来应该灯火通明的实验室也悄无声息的。实验室的电子门紧闭着，门上的温度计显示里面温度-10℃，谁把空调的温度设置成这么低的，要死人了！杰克输入密码，但电子门没有动静。杰克趴到窗口上向实验室内看去，由于没有灯光里面的情况也看不真切，他一边拍门一边冲里面大喊：“路易斯，路易斯，开门。”
杰克心里泛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忽然一张满脸是血的脸出现在窗口，吓得杰克一个激灵。杰克定定神，认出这人就是路易斯。路易斯在里面无力地捶打着实验室的铁门，杰克看出电子门已经被锁死，飞快地跑到配电室将全研究所的供电切断。
杰克拿着消防斧头回到实验室，奋力砸开门，将冻得几乎休克的路易斯和亚瑟拖出实验室。路易斯满脸是血，倒是还哼哼唧唧地呻吟着，亚瑟却一动不动，杰克为他做了人工呼吸，亚瑟才悠悠醒转过来。杰克想拨打911，发现电话线已经被切断，他考虑后决定赶紧把两个人弄到车上，送到镇上的医院。亚瑟缓过劲来，虚弱地说道：“头儿，咱们所里的电脑中病毒了。”
杰克摆摆手，“先别管这些，把你们送到医院再说。”
“恐怕我们去不了医院了！”亚瑟气力逐渐恢复，杰克给他倒了杯热水，亚瑟喝完水才算彻底活了过来，“我发现病毒自我复制之后向其他单位扩散，我顺着病毒的复制体追踪过去，发现病毒分别又感染了镇政府、警察局、镇医院、自来水公司等机构的电脑。可以说整个小镇都被病毒控制……”
杰克打断了亚瑟，“现在整个小镇都笼罩在圆褐固氮菌雾霾中，这也是病毒干的？”
亚瑟点点头，“病毒指挥全自动系统配制好nb培养基，并接种圆褐固氮菌，再利用自来水公司的管道将培养基运输到全镇，然后用微波发射器②将培养基汽化，形成雾霾。”
“你们没问题吗，真的不用去医院？”杰克看着路易斯脸上的血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没问题，就是摔了一跤摔破了脸。”路易斯擦了擦脸上的血，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问题。”
杰克一时之间有些失神，到底是谁干的？是宣扬物种平等的绿翼组织？还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但恐怕他们都没有这么大的手笔……
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将杰克的思路打断，他急忙跑出大厅，看到离农研所最近的一座民房被熊熊大火包围，接着传来人们的哭喊声，求救声。杰克内心的震撼还没有平息，另一声爆炸响起，又一座房子淹没于火海。
轰！轰！轰！如同连锁反应一样，更多的民房开始爆炸，这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仿佛一首亡灵的镇魂曲，冲击着杰克脆弱的神经。
固氮项目正常情况下是在大棚中进行的，一般是在前一天下午将富集固氮菌的nb培养基汽化，汽化菌剂高效率地进行固氮作用，将氮气转化为氨，经过大约十四个小时的固氮反应之后细菌的固氮效率将急剧下降，这个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大棚的棚顶将喷洒β-内酰胺类抗生素，杀死空气中的固氮细菌，然后在太阳的照射下细菌落在田地里，成为氮肥供农作物吸收利用。
现在罗斯小镇方圆32千米都笼罩在这样的雾霾当中，天快亮了，阳光可以消融这场雾霾吗？
外面似乎正在上映着人间地狱，爆炸声和哭喊声不时传过来。杰克的大脑乱成一团，他不知道这该死的圆褐固氮菌是怎么变成这样一场灾难的。
“外面的雾霾和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杰克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路易斯和亚瑟。
此刻三个人站在农研所的大门口，望着外面浓重的雾霾，以及雾霾中传来的惨叫声，都有些呆滞。亚瑟忽然想起什么，他说：“我们所里所有的配料存量也只够配制10吨nb培养基而已，要造成现在这种规模的雾霾少说也得100吨nb培养基吧。”
路易斯声音颤抖地说道：“昨……昨天我收到阳光之路公司的发票和200吨nb培养基配料的货物，他们说您已经在网上支付了货款，我忘了把发票给你……”
“什么？！”杰克一惊，“我从来没有增购配料的计划。”
杰克快步回到配电室开启了电源，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也是整个农研所的主控室——打开了电脑，查询记录，果然找到了自己支付阳光之路公司的转账记录。杰克瘫坐在椅子上，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一切都失控了。
亚瑟跟在杰克的身后，一直若有所思，他忽然道：“让我看一下。”亚瑟开始在电脑上操作，几分钟后汗水爬满了他的额头。
“病毒是最先在我们所里的电脑中出现的。”亚瑟激动地说道，杰克和路易斯无动于衷，亚瑟只好接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病毒并不是从别的地方传过来的，是从咱们所里的电脑上产生的，是病毒购买了配料。”
听到亚瑟的话杰克站了起来，“什么意思？”
亚瑟一边向杰克解释一边继续在电脑上操作，“意思就是咱们所里有人编写了这个病毒！”
路易斯反驳道：“别闹了，咱们所里就这么几个人，你说是谁干的，我、头儿？还是卢克和休斯？”
卢克和休斯是实验员，其实就是做一些体力活，两人都是莽汉，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程序，更不可能编写病毒。
亚瑟紧紧盯着电脑屏幕，坚定地说：“就是在咱们所里的电脑上编写的，我查到了，就在这台电脑上，时间是半个月前。”
路易斯咕哝着说道：“可所里除了咱们还有谁呢？”
杰克内心深处一个不安的想法越来越清晰，他有点颤抖地说：“除了咱们还有这些圆褐固氮菌，你们还记得吗，两周前卢克操作失误导致菌群雾霾扩散，甚至将主控室笼罩……”
听到杰克的话亚瑟沉默不语，路易斯却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些该死的细菌编写了病毒？我tmd都不会玩植物大战僵尸呢，这些单细胞的家伙竟然会编程？！”
理智告诉杰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这是唯一的解释。亚瑟说道：“我觉得头儿说得有道理，其实人类大脑也是由单细胞构成的，1011个细胞组成的，你知道现在外面细菌个体的数量吗？保守估计也有1020个。”
路易斯想想这种可能，不寒而栗道：“这也太邪乎了。”
亚瑟补充道：“病毒已经将小镇和外界的联系切断，小镇的警察局恐怕已经沦陷，求救的话只能有人从小镇出去……”
杰克打断了路易斯，“去实验室取样，大概测一下现在雾霾中有多少圆褐固氮菌。”
路易斯连忙小跑去实验室取样做测试。亚瑟则在主控室继续杀毒，并且想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系。杰克来到农研所门口，见雾霾还在增加，可见度又减低不少，已不到十米。
“救命！”一个女人的呼救声忽然传来，杰克迎着呼声向外疾奔而去。杰克没走两步就看到一个女人晕倒在地，他急忙过去抱起女人。身后传来呼呼的声音，杰克反应过来，这是无人出租车的声音。
看女人的样子似乎在被什么东西追杀，杰克不敢再犹豫，抱着女人向农研所疾奔。杰克回到农研所院内，将大铁门一关，只听门外传来“咚”的一声，杰克知道是出租车撞到了农研所的大门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大铁门瞬间就扭曲了，然而出租车也彻底报废，失去了动静。
杰克将女人抱到办公室内，亚瑟和路易斯趴在电子显微镜下，出神地看着放大了几百倍的圆褐固氮菌。路易斯的表情是不明所以，而亚瑟仿佛见到了魔鬼！
罗斯小镇位于伽罗州的西部，极其偏远，距离最近的城市也有160千米，且只有一条公路可以通向外界。这里曾经是世外桃源，田园牧歌，现在这里正在上演着地狱！
昏倒的女人醒了过来，她说自己叫艾米，她家煤气泄漏后发生爆炸，自己正好在厕所躲过一劫，从大火里跑出来却又在大街上遭到无人出租车的撞击，自己奋力躲过之后一路狂奔被杰克所救。
此时，整个小镇都陷入火海，估计全镇人民都在共享艾米的遭遇，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像艾米那样幸运可以躲过这场屠杀。
杰克为艾米端来一杯热水，艾米断断续续地向杰克他们介绍了一下外面的情况。杰克安慰道：“不管小镇现在变成什么样了，至少现在农研所里还是安全的。”
“头儿，真的是固氮菌干的。”亚瑟观察了许久显微镜头下的固氮菌得出一个结论。亚瑟将显微镜的镜头接上显示器，只见屏幕中间是一行行排列整齐的小圆点，有的是红色的，有的是紫色的。
“这是经过革兰氏染色③之后的固氮菌，有的变成了红色，有的变成了紫色，本来圆褐固氮菌在革兰氏染色之后都应该呈现紫色，现在视野中有红色和紫色两种，这说明固氮菌本身的结构改变了，紫色的固氮菌由于细胞壁较厚以至于无法传递生长素，而红色的固氮菌细胞壁薄可以传递生长素……”说到这里亚瑟顿了顿，问道，“想到什么没有？”
杰克沉声说道：“你是说二极管？二进制？”
亚瑟兴奋地接着说：“对，现在这些固氮菌就是一段段的代码，我把路易斯刚刚取的样品翻译成机器语言之后，发现这代码和电脑上的病毒非常像。”
杰克感觉自己的脑袋变得又沉又大，耳中全是收音机收不到信号时的杂音，四周的一切忽然变得如此陌生，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路易斯忽然说道：“不对啊，要是病毒都是细菌制造的，那细菌最初是怎么操作电脑的呢？”
亚瑟没有说话，他直接将键盘拆开，只见键盘的主板上全是黑色的斑点，答案不言而喻。“我们通过基因工程为固氮菌添加了鞭毛，它们可以自由移动……”
“头儿，怎么办？”亚瑟问杰克，“所有联网的东西都被固氮菌控制了，要从小镇出去只能靠头儿的那辆汽车。”
路易斯大喊：“那我们还犹豫什么，赶紧出去求救啊！”
杰克逐渐清醒过来，看到路易斯和亚瑟充满期待的眼神，一个想法忽然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亚瑟，你说固氮菌为什么要扩散到全小镇，而且浓度还越来越高？”杰克声音中透着蛊惑，他不等亚瑟回答就接着说，“是阈值，一定是只有达到一定的阈值它才能有智能，我们还有机会干掉它们。”
路易斯哭着脸说：“头儿，咱们别管那么多了好吗？你看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咱们搞不定的，还是赶紧出去求救吧！”
亚瑟听到杰克的话开始在电脑上计算着，片刻之后他说：“头儿说得对，固氮菌有智能对于它的个体数量是有要求的，而且为了散热它也需要扩散到足够大的区域，这些我都可以大概算出一个范围。”
杰克恢复了斗志，说道：“仓库里有β-内酰胺类抗生素，用抗生素将雾霾的区域切开，这个时候再将电脑上的病毒全部杀死，然后阳光就可以彻底消除这场雾霾了！”
路易斯反对道：“头儿，我还是觉得不靠谱，你看这雾霾越来越严重，一会儿恐怕连呼吸都困难，咱们何必在这儿逞英雄呢。”
“雾霾是我们造成的，我们有责任去消除它！”杰克退后几步，看着路易斯和亚瑟说道。
亚瑟沉思了片刻也支持道：“我觉得头儿的计划可行。”
艾米忽然尖叫一声：“越来……越来越浓了……”
杰克这才注意到大厅内的雾霾越来越浓厚，能见度还在降低。路易斯忽然开始剧烈地咳嗽，他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使劲张开嘴巴，然而脸还是渐渐憋成了猪肝色。
亚瑟过去扶住路易斯，“怎么了？”
杰克反应过来，是雾霾，雾霾开始直接攻击人体了！同时他自己也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是细菌进入肺泡了么？！杰克无暇细想，对亚瑟道：“跟我去拿防毒面具来。路易斯，挺住，我们很快就回来。”两个人向储备室跑去。
片刻后，两人回到主控室，艾米的脸也憋成了紫色，然而路易斯已经停止了挣扎。杰克为艾米带上防毒面具，艾米逐渐恢复过来。亚瑟则企图为路易斯做心脏复苏术，几分钟之后亚瑟停止了努力。
杰克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混蛋！”
亚瑟站了起来，隔着防毒面具，杰克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对杰克说道：“头儿，就按你说的办吧，我们要替路易斯报仇！”
“好，就让我们把这些该死的细菌彻底清理掉！”
天快要亮了，罗斯小镇的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在街上企图躲过无人公交和无人出租车撞击的人们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侥幸躲过爆炸和追杀的人们躲到了地下室里，现在这些人恐怕也都因为窒息死掉了。街上无人出租车和公交车还在逡巡着，它们接收着一组一组简单的指令，在街上游荡，不放过任何一个活着的人。
杰克的身影出现在这浓厚的雾霾中，防毒面具将他脸上的愤怒包裹住，他怒吼着：“该死的细菌，来杀我啊，杀我啊！”
杰克在街上缓慢地走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几分钟后，一辆公交车出现在杰克所在的街口，公交车加大油门向杰克撞了过来，杰克转身进了一个小巷子。公交车一个急刹车之后也拐进了小巷。进了小巷后，公交车忽然失去了动力，渐渐慢了下来，最后擦着墙壁停了下来。
亚瑟和艾米也出现在小巷中，亚瑟已用信号屏蔽器将这个小巷中的无线网络屏蔽。亚瑟飞快跑上公交车将其wifi装置拆除，然后艾米手动驾驶公交车回到农研所的后院。
杰克和亚瑟分头去引诱公交车，在小巷中拆除其wifi装置。最后他们拥有了三辆公交车，三个人将抗生素喷剂装载到车上。
三辆公交车载着抗生素开始在既定的几条线路上喷洒，如果从小镇上方向下观察，就会发现这些路线逐渐将小镇分割为一块一块小区域，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分生日蛋糕。这些抗生素已经被制成了挥发性极高的液体，喷洒之后能迅速氤氲到空中，直接杀死固氮菌。公交车线路上，雾霾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稀少起来，肉眼可辨。
杰克驾驶着公交车，一路狂踩油门，现在空寂的街上已经没有多少障碍。
在一个街道的拐角，忽然出现一个黑影，杰克发现时已经太迟了，他索性连刹车都不踩，直接狠踩一脚油门，急打方向，企图避过这个障碍。
这黑影却迎着杰克撞了过来，杰克这才认出这也是一辆公交，他不敢和公交车纠缠，想奋力避过撞击，然而还是慢了半步，那辆公交的车头撞到杰克这辆的中间，杰克的车虽然变了形，但发动机没有受伤，杰克不敢大意，又猛踩一脚油门，加速逃离。
那辆公交似乎也没什么大碍，调整了一下，开始在杰克身后急追。
又转过一个街角时，杰克心中忽然有不祥的预感，果然几秒钟之后又出现了一辆公交拦在他面前。该死，固氮菌已经看穿我们的路线了。
此时，前有敌人，后有追兵，杰克咬咬牙，拐进了一个小胡同，开始执行b计划。
杰克开始在小胡同内穿行，并且路线看似毫无规律。一直尾随的公交车和出租车逐渐被甩开。三十分钟后，杰克的公交车电量耗尽，他扔下车往集合地点跑去。
到了这里，亚瑟和艾米已经到了。这是一个老旧仓库，本来是属于小镇政府财产，后来小镇政府为了表示支持农研所的生物氮肥项目，就将仓库免费租借给杰克。
亚瑟头上流着血，但他一脸兴奋，“头儿，跟你猜的一样，没多久固氮菌就开始疯狂堵截我们，不过我们换了线路之后果然没有再出事。”
“你的头……”艾米看亚瑟脑袋上似乎还在冒血，担心地问道。
亚瑟抹一把流到脸上的血，回答道：“没事，就是被一辆出租车拦在前面，我直接撞了上去，安全气囊弹出来擦伤了头皮，不要紧。”
“现在将卫星图调出来，看看我们的战况怎么样。”杰克一边说着一边将电脑打开。
“是不是太阳出来之后雾霾就会彻底消失了？”艾米问道。
“应该吧。”亚瑟接过电脑开始操作，片刻后屏幕上开始显示小镇的俯瞰图。
从这个地图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出小镇的雾霾被分割为一个个小区域，按照亚瑟的推算，现在这些区域里的固氮菌的数量已经低于智能的临界值，只要太阳一出来，雾霾就会慢慢消失。
亚瑟扫了一眼地图，长舒一口气，“终于搞定了。”
杰克摆摆手，指着屏幕中一个地区说道：“等等，你看看这个区域是不是浓度变大了。”
亚瑟将屏幕中杰克指出的区域放大，仔细观察，果然这个区域的颜色比周围要深一点。亚瑟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说道：“这好像是落日广场。”
“是广场那儿！”艾米也确定地说道。
“固氮菌不可能繁殖这么快的，为什么浓度变大了？”杰克沉思着。
亚瑟将镜头拉远到广阔的视角，三个人同时惊呼：“没有完全切断……”
艾米忐忑地说道：“是……是我。我的那辆车没有到制定地点就熄火了，我没有敢再尝试打火就赶紧回到了集合地点……”
从卫星图上可以看到本来应该完全切断联系的广场跟四周好几个区域还连接着，现在固氮菌正从这些通道中源源不断地向广场中汇聚。现在广场中的颜色越发深沉，而且隐隐约约可以看出这团黑色如同漩涡一样在旋转着。
“它们……它们学会通过旋转散热，现在已经可以在这么高的浓度里实现信息的传递……糟糕，它已经知道我们在哪儿了！”
亚瑟的惊呼声还未落，轰的一声巨响，仓库的大门被一辆重卡撞开了。卡车进了仓库完全没有减速，径直朝三个人的方向疾驰而来。
三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亚瑟最先反应过来，奋力推开杰克，他和艾米却已经躲闪不及，卡车重重地撞在两人身上。杰克眼中的时间忽然变慢了，他清晰地看到亚瑟的身体在卡车的撞击之下扭曲变形，亚瑟张开嘴，里面喷着血水，似乎在说着什么。杰克还来不及回味亚瑟到底想和自己说什么，时间又恢复正常，亚瑟和艾米被重卡撞到墙上，身体彻底变成了一摊血水。
杰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明白了亚瑟的意思，向仓库外跑去，他的车还在，车上还有足够的燃料，也许……抗生素也还够用。
杰克从仓库中逃了出来，他的车子就停在一个街区外的小巷子里，他一路疯狂地奔跑着，踢倒了一个垃圾桶，他的脑子中全是亚瑟最后留下的那个单词：节点！
节点，节点，节点……我还有机会，最后的机会。
车子的发动机发出略显沙哑的轰鸣声，杰克疯狂地踩着油门，向广场赶去。
杰克利用小巷子摆脱了重卡和公交车的围堵，抵达广场时只见广场内的雾霾颜色已经发黑，中间高速旋转形成几个涡旋，远远看去仿佛梵高的那幅名画：星空。广场上的喷水池中的水经过微波发射器的激发，正源源不断地转化为水雾，融进雾霾里。
杰克知道要打败这个怪物只能找到那些关键的节点，剩余的抗生素已经不多，决不能浪费。他看着视野内大大小小的涡旋，有点无从下手，那该死的节点到底在哪里？细菌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无数的重卡、公交车、无人出租车都在向广场汇集，杰克已经依稀能听到它们驶来的声音。
杰克将自己的白色外套脱了下来，驾车闯进了固氮菌落构成的乱流中，从窗口将外套扔了出去。外套如同一片羽毛一样顺着漩涡开始在雾霾中飘荡，杰克紧紧盯着外套，通过它的轨迹也许可以找到关键节点。
车子进了雾霾群，杰克已经不辨东西，他停了下来。虽然戴着防毒面具，但他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很困难，他背着喷雾器从车子里爬了出来。现在抗生素喷剂只有十千克左右的存量，必须全部命中“关键节点”！杰克看到外套在一个漩涡的中心停留了十几秒，他毫不犹豫地冲向那个漩涡下方，用高压喷头对准这个漩涡喷了出去，瞬间漩涡就消失了。杰克没有停留，他接着追逐着衣服，消灭着一个又一个的漩涡……
渐渐地防毒面具失去作用，杰克感觉到固氮菌进入了自己的鼻孔、喉咙乃至气道里。身体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他躺在地上，看见自己的外套停留在一个漩涡中心很久。杰克很确定这就是自己在找的那个节点，然而他却再也没有机会消灭它了。杰克仿佛看到雾霾变成一张笑脸，在嘲笑他，嘲笑亚瑟，嘲笑所有的人类，杰克不甘心，然而他的喷剂和体力都已经用完，一切都完了。
忽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一样击中了杰克，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车里的天然气也许还够用。杰克驾驶着车子向最后的漩涡冲了过去，当车子进入最后的漩涡之中，他打开了天然气的阀门，然后点燃了它。
轰！爆炸响起，火焰瞬间将漩涡包围，在火海中杰克笑了……
太阳升起来了，笼罩着小镇的雾霾逐渐消散了。躲过一劫的人们从地下室中走了出来，他们开始想办法向外界求救，而在人们无法看到的下水道中，雾霾正在重新汇聚……